将以妖圣为盖的青铜棺葬入地底深处,陆煊亲自雕刻了一方墓碑,郑重其事的立好,
旋而又对着墓碑连做三礼,他这才轻声叹了口气,侧目问道:
“老李,你的意思是,轮回不存,此刻无法让卢老师轮回?”
一旁,李长庚轻轻颔首,解释道:
“六道轮回在很多年前的大劫中崩塌了,真实轮回也被那位带走,不存于现世。”
顿了顿,他连忙补充道:
“当然,也并非是完全无法轮回,只是不能在【现世】中进行轮回了,您可以将卢修远的一点真灵投入其他诸天万界。”
陆煊凝眉:
“这彼此之间,有什么差别么?”
“有。”
说话的是大黑牛,闷里闷气:
“现世是大天地,是本源世界、主世界、中心世界,位格最高,其余诸界则更像是现世的映照、衍生等,位格低于此世。”
想了想,它如此描述道:
“您可以将其余诸界诸世理解为【大天地】的附属、下属世界,现世可以支撑起道果的存在,其余世界或许大罗、诸天乃至不朽就到头了。”
“原来如此。”陆煊恍然大悟:“就是下界么?”
“可以这么说。”
在陆煊和大黑牛交谈的时候,小严侧过头,轻声道:
“小陆,要不便将卢老师送往那些‘下界’轮转吧,等以后再接引回来就是了。”
“也行。”
陆煊微微颔首,心念一动,玉虚琉璃灯浮现而出,
他左手执灯,右手托起卢修远残余的一点真灵,眼中绽放出璀璨光,映照玄妙的道与理,
玉虚琉璃灯烛火摇曳,火光中亦沉浮有无数大界盛景,此起彼伏。
“便是你了。”
静观无量数的各般大界,陆煊选定了一处朝气蓬勃的世界,上限虽只有不朽层面,但胜在初生,距离衰败还有无数年。
“开。”
他轻斥了一声,纯粹先天物质构成的手掌击破空间壁障,猛地探入那一方大界中,
那大界处于古老岁月,其中无数门派老祖、皇朝大帝、隐世巨头等都被惊动了。
一位位大人物腾空而起,有天下第一宗的老祖宗惊悸开口:
“那那是一只手??”
这一界的顶尖强者瞠目结舌,看见天穹破裂,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的巨手缓缓压落,
伴随巨手的出现,有庆云、祥瑞等环绕,伴随大奏之仙曲,鸿蒙之乐章!
“去吧,去吧”
轻叹声自界外传来,涤荡这一整个世界,大手摊开,有一点真灵发光,裹挟着先天物质等,朝着某座城镇飞驰而去,落入其中。
大手消失,破裂的天穹恢复如常,唯有依旧荡在天上的庆云、祥瑞和仙曲神乐的余韵,彰显着方才一切真实不虚!
诸多此界巨头心头悸动,不约而同的看向某座城镇。
“上界无上人物亲自送生灵降诞!”
有巨头吸气:
“此子绝不可出事端,否则那位无上人物动怒,我等都要遭灾!”
“他不属此界,日后定要复返上界,会腾飞,或许能留下福泽!”
无数巨头议论,争执,最后达成一致。
自此时起,皇朝偏僻乡里,某个城镇中,多出了许多人,或为伙夫,或为私塾先生,或为算命卜卦.
尽都围绕着一个名为卢修远的新生儿定居了。
………………
现世。
将卢修远送去转世投胎后,陆煊与李长庚等叙述了一番,确定将婚期定在九日后的八月十五之时,向各方都大发请柬。
“凤冠霞披已备好,大轿也已铸,万事俱备了。”
陆煊牵着小严,走至龙虎山巅,在两颗桃树前缓缓坐下。
枯死的那一株桃树似有生机勃发,老桃树则微微摇曳着,泼洒来阵阵桃香,似在贺喜。
“小陆。”
严江雪笑的眉眼弯弯:
“我想起了一些上辈子的事情,虽然只有很少的一些片段.”
“喔?”陆煊轻咦,好奇问道:“都是些什么?”
严江雪回忆道:
“有我修行的景象,跟一位佛学术,和一只似鱼似鸟的妖修杀法,还曾去到阴曹地府,与一位神灵谈述,他教我道。”
说着,她脸上浮现出笑意:
“记忆中,还有一个人,戴着面具”
陆煊神色微动,也不隐瞒,乐道:
“那是我。”
“我知道。”小严眼中浮现出狡黠色彩,忽然声音放柔,软乎乎的喊了一句:
“爹”
陆煊背后一寒,额头青筋跳动,小严则是‘鹅鹅鹅’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水波盈盈。
那老桃树似也无语,猛烈摇晃,有沙哑声沉闷响起:
“我是活的。”
陆煊脸皮一抽,而小严则是笑的更欢了些。
两人彼此依偎着,一直临了日暮,看着大日西沉,晚霞层层叠叠的将天空铺满,
严江雪靠在陆煊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轻声道:
“真好。”
“是啊。”陆煊凝视天穹,凝视渐斜的大日,亦轻声回应:“真好。”
他们陷入沉默,整个山顶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晚风吹过老桃树时的沙沙声。
一切在静沉中默默美好。
许久。
皓月当了空。
“小陆,完婚后,你是不是要去做些大事?”
“嗯,但并不急,我陪伱走一走山河,看一看红尘,到了年末,将会离去一段时间。”
“要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
陆煊嗅着满山桃香,伸出手揉了揉小严的脑袋:
“有很多人在等我,局已绵延数千年。”
“能赢吗?”
“应该是赢不了的,那个时代,底蕴太浅太薄。”
严江雪抬起头,凝视青年刀削般锋锐的侧脸,贴上去,吧唧了一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蠢蛋吗!”
陆煊轻笑:
“总要有人去做,总得有人去做自春秋起,再至于秦,一直到秦末”
他静静倾述,小严静静的听着。
“胜负有时候不那么重要,输掉的局,也能是更大一场局的关键一子,一位前辈和我说,我缺了以身入局,以身为子的大气魄,我其实的确不太明白.”
“但我会明白的。”
“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下下次.”
倾述间,陆煊神色微暗,发出叹息:
“我不怕输,我怕的是那些在大局中会死去的芸芸众生呐。”
伐天之举,不论胜负,不论输赢,定会死掉很多人,很多生灵。
严江雪默默点头,轻轻牵起了陆煊的手掌:
“路上会有很多尸骨,但尸骨不会寒,会做那后辈苍生的余荫。”
“嗯。”
他抱住小严,心脏勃勃跳动,良久才分。
陆煊揉了揉脸,将颓丧揉尽,任由夜风翻飞在衣襟中,温和道:
“险些忘了一件事,我有个徒儿,你认识的,叫崇山虎,我还未给他加冠赐号便等到八月十五之后吧。”
“我到时也要去!”
“好。”
青年颔首,招来道观,走入其中,三清观沉浮于幽暗中,独立于天地外,那夜风渐盛,却未惊扰道观半分。
两人携手走入道观,其中别有天地,广袤无垠,大湖涛涛。
泥土中仙韵盎然,湖里却也都是液化的仙灵气与神性精华,一具大品尸傀立在其中,微微晃动。
道观自虚空中隐没,再浮现时,已是于泰山之上。
“怎么到这里来啦?”小严站在道观门口,凝视底下的宏伟神山,好奇发问。
“突发奇想,来看看,确定一些事情。”
陆煊与她并肩而立,牵着小严软乎乎的小手,亦在俯瞰神山,盯着山巅的巨大棺椁。
棺椁周围,很多死仙在游荡,进而似有所觉般昂头,都看来。
青铜大棺微微震动,棺材盖掀开了一线,其中传来沙哑、沉闷而苍老的声音。
“大婚之日,有礼奉上。”
陆煊耳朵微动,并非是政儿的声音.
他微微颔首,笑着道:
“阁下要来赴宴吗?”
“不了,我走不出来.并非是天地限制,单纯走不出来。”
棺椁内的生灵微笑开口:
“陆煊,珍惜当下。”
陆煊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颔首:
“好。”
棺椁内再响起笑声,九条不朽层次的龙尸都昂起了头,朝着天上道观做礼,
泰山周围,无数死仙也都俯首了,发出不明不白的呼喊,似在颂声。
棺椁内,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是一声长叹,其中的生灵犹豫,后而开口:
“秦朝终不能万世,负,也只是为下一次胜而铺垫,切莫要灰心。”
陆煊凝眉,棺椁内的生灵很古怪,绝非政儿,但
他思索良久,微微颔首,朝着棺椁施了一礼:
“我早知晓此事。”
“去吧,去吧”
棺椁中,苍老声再起笑意:
“对了,八月十五之时,或有恶客。”
“尽管来便是。”
………………
大天地的间隙中。
三面邪佛叩首,沉声道:
“联系不上奔波儿灞,或许它已被斩了。”
“意料之中。”
残缺的仙微微颔首,冷漠道:
“仙母、妖祖都很重视此事,又有一些故人强行提前归来了,我得勾陈帝主所赐的大药,伤势将要愈尽。”
三面邪佛瞳孔微缩,旋而小心翼翼道:
“大人,但如此一来,您重返诸天层次,即便天地升格,恐怕.也无法走入其中。”
“谁说的?”
残缺的仙人冷冽一笑:
“关于此事,诸位大人物早就有了计较,会有生灵携带瑶池碎片而来,八月十五之时,瑶池碎片坠入现世,所笼罩之处,当不在天地之内。”
三面邪佛倒吸了一口凉气,凝神道:
“也就是说,瑶池碎片内,不朽可尽其威,诸天亦可行走于内?”
“然也。”
残缺的仙负手而立,声音平冷:
“这非是征战,而是一场单边倒的碾压,春秋时期声名赫赫者亦将要死去了,无救。”
三面邪佛犹豫了一下,还是发问:
“大人,那陆子在春秋年,到底做了什么?”
残仙沉默片刻后,淡淡道:
“没什么,仗着背后的某位,将西极天庭罢黜,与勾陈帝主结下死仇。”
没去看三面邪佛惊悚的神色,残仙继续道:
“但此为现世,就算他背后的存在也无法干涉,甚至无法投来目光,陆子,将死在悄无声息中。”
他说话极为笃定,目光穿透虚无,看到一位又一位强行归来,强行挤入这处间隙的老友,咧嘴一笑。
三面邪佛亦瞧见这些景,瞧见这些陆续挤入此间的仙与佛,心头剧烈震动。
一眼看去,几乎都是耳熟能详之辈,每一个于上古年间,都赫赫有名!
仙人漫步,佛陀微笑,大圣桀骜!
残仙挨个做礼,旋而朗声:
“只待九日后。”
“这人间,当再复归至仙神耀世之年!”
“若有不从者,尽当杀之!”
“只待.九日后!”
………………
九日后。
初晨,八月十五。
“您来了?”陆煊执礼一拜,身旁的小严有样学样,做了一礼,旋而好奇的看着这朴实无华的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似很平凡,大步走来,笑意盎然:
“乖徒儿,我已至。”
陆煊再拜:
“见过二师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