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看完情况调查报告，算是掌握了手下这几万人的具体想法，对于出征南陵州，丐帮帮众大多是支持态度，就算有一些反战的想法，但也不会表露出来，心底还是支持丐帮，或者说支持他这个帮主的。

    要不然，如同频繁的军事行动早就“制造”出逃兵了，大同军远超官军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已经证明，只要他愿意，手底下的这支军队能为他做任何事，而作为大同军后盾和基础的丐帮帮众，也愿意为此奉献出一切。

    总体来看，齐楚认为南陵州能打，就算条件再刻苦一些，也还是能打，只是结果不好说。

    毕竟现在丐帮面临的压力可远远比一个月前开启调查时的压力大多了，新增长并且还是持续增长的流民潮，既是一个扩展实力的好机会，也是一个有可能压垮后勤的大石头。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谁准备的粮食多又好，谁的武器装备精又新，在士兵水平接近的情况下，谁的胜率就更大。

    而养活这些流民潮，就得消耗数量不小的粮食，这和打仗有什么区别？本质上没有嘛，都是为了扩充手里的资源，人是劳力，土地是劳力的对象，但人比土地更重要，人可以组建军队占据土地，但是土地可不会凭空造人出来。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所以，齐楚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都得以收留和改编这些流民潮为主，将入冬后的精力放在队伍的训练上，而暂时放弃攻打南陵州的计划，给丐帮五万多帮众一个休息的机会。

    齐楚将报告放到手边的案桌上，马盖三人递交了这份报告，自然早已看过这上面的内容，所以他直接对三人命令道：“攻打南陵州的计划延后，但是不对外公布，对内也需绷紧精神，继续将大部辎重和粮草调运到海东城来。这个冬天，只要咱们不动手，海东州应该就打不起来，至于王洪这个跳梁小丑，等大雪冻住了船，他也到了等死的时候了。”

    三人齐齐点头，表示明白。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份报告做的不错，我相信如果没有此次调查，很多人、包括我们都不知道兄弟们的具体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认为情报调查和军纪监督一样重要，但张清风经历太少，直接让他当情报长老还是难以服众，毕竟情报体系远比军纪体系要大许多，不止是对内调查，还要对外伸出触手，投入肯定要占到和后卫军一样多的资源，才能收到成效。”

    “这次的调查，其实也有很大问题，军纪员的秘密调查容易闹得人心惶惶，兄弟们迟早会变成风声鹤唳的一群惊弓之鸟，情报体系以后除了对外能这么做，对内绝对不能这么搞了。王孝方你以后不能再帮助张清风，有什么困难让他自己去解决，如果他找你，那你应该推脱，要不然怎么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属下明白，”王孝方微微颔首，然后问道：“那······帮主，您觉得这情报长老的位置，是空着合适，还是让张清风来临时担任好？属下有上、中、下三个方案，不知帮主是否已经有了决断？”

    齐楚见他故弄玄虚，有些好笑地问道：“说吧，让大家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马盖和张文玉都看着坐在单独一侧的王孝方，脸色平静，但两人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王孝方抬起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下策，自然是直接任命张清风为情报长老，这样做很简单，但想要让张清风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就很难了，他还是太年轻，而且没有上过战阵；中策，维持现在的关系，让张清风继续留任警卫中队的情报小队长，给他增派情报员和任务，留待日后视其能力高低再作打算；上策······也不复杂，让张清风担任临时情报长老，给他设定一个春耕前拿到南陵州官军情报的任务，完成好了就让他转为情报长老，如果没有，也能从其他情报小队长中挑选表现优异的人补上。”

    听了这段话，马盖默认王孝方是打算在齐楚面前给张清风说好话，随即也开口道：“如果帮主打算春耕后再攻打南陵州，那过冬的这几个月，大同军或许能再扩充两个军，新军的人选必然是从地方各县中进行征召。那么现有的老兵表现稍好的都要进行提拔，张清风担任一个临时情报长老，或许有老帮众不服，但却能给新兵们树立个榜样，达到千金买马骨的效果。”

    张文玉接话道：“确实，马盖长老说得不错，咱们丐帮里现在很缺读书人做事，咱们的帮众大多穷苦出身，识字的不多。现在各地长老会为了完成任务，编制花名册和账目，都需要聘请外人来做，甚至有从苦役中偷偷把人带出来办事的。这样不但容易让这些大户老爷的势力死灰复燃，还容易让那些没有加入咱们的老百姓，觉得咱们和原来的官府是一伙的，抗拒加入咱们。”

    “让这些苦役接触花名册和账目，是不得已之举，那让那些寒门读书人加入咱们丐帮，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还请帮主考虑，设立个冬考或者春考，从各地读书人从选拔一些人来长老会做事，如果有张清风这个例子在前，相信这些人对加入丐帮应该也会很有兴趣。”

    齐楚挑眉道：“制作花名册和账目，只是繁重些的任务，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老百姓的名字都简单，姓氏也是一个村大多同姓同族，需要什么读书人来做吗？账目中的计算更是简易平常，现在我给各地长老会下属学校的算术课本，只要学上一个学期，这些学生就完全能学会······我总说要多读书识字，张文玉，你最近读了什么书？我编写的算术课本你读过吗？”

    张文玉察觉到齐楚语气中的不满，背后生出冷汗，嘴巴翕动几下，回答不上来只好低下头认错。

    齐楚的视线扫到马盖和王孝方身上，两人立马开口道：

    “帮主，那书里的算术我早已学会了。”

    “军纪办公房的书架上常备着算术课本，那些暗中成为军纪员还没机会学习，不过在办公房的军纪员和我一样，都读过了。”..

    齐楚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张文玉，“底下人偷懒说明上面的人默认不管，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长老会的人自己学不会，那就别学了，回海东城来当个普通帮众，酿酒坊需要人手、火药坊也需要人······这些工坊里有的是不需要动脑子的任务给人来做，交给苦役做容易泄密，长老会的人好歹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帮众，那就让这些人来顶上，别浪费了人才。”

    张文玉连忙开口道：“帮主，属下回去后立马让每一个长老都学习算术课本，裁退那些苦役，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齐楚冷笑一声，“现在学习还来得及吗？裁退了人家又找谁办事？”

    “你应该让那些长老去学校和孩童一起学习，挑选合格的孩童来帮你们，培养自己的帮手，而不是让被惩处的犯人来做这种大事，做苦役还能当官，那你觉得这长老会是丐帮的，还是官府的？”

    “帮主，是否应该设立新的学校，让长老们和孩童一起上学······是否······是否有些不太好。”张文玉小心回话道。

    齐楚斜眼看着张文玉，“有什么不好的，达者为师，年纪大怎么了，不懂就是不懂，你连原来欺压在兄弟们头上的老爷都能请回来，让这些自家的小兄弟当回老师和同学，有什么难堪的？是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让你和马盖换一下位置，你去带兵打仗，你行吗？”

    张文玉看了眼马盖，小声道：“······还是让马盖长老带兵吧，属下只擅长做些幕后之事。”

    马盖道：“帮主，我想大同军内也该学习算术课本，可以先从小队长开始，然后再到普通士兵，入冬后很多事情做不得，可以把空闲时间拿来请学校的老师到军营里来上课。”

    齐楚：“不错，这个主意好。不过我觉得大同军内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学校，不要从外头请老师，大同军内本就有很多读书人嘛。马盖你自己就能上课，还有王孝方，你们多抽出点时间上课，一个冬天就能教出一批学生，然后这些学生又能教导后辈。这个学校就放到城隍庙去，那里空着的房子多，稍微改造一些就好。记住，一定和街坊邻居分隔开来，大同军和长老会不一样，大同军士卒犯错罪加一等！没有任何可以求情或者商量的余地。”

    马盖：“属下会和王长老商量，在学校里设立军纪小队长的办公房，日后前卫军和后卫军内，包括新军都增加一支军纪小队，严加约束军纪，防止大同军士卒犯错。”

    齐楚点点头，“没问题，你这样做很好，你们之间应该相互合作，大同军、长老会、军纪房，对了还有个情报房，日后还会增加各种各样的职位。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竞争，因为你们当中一个出了问题，就一定会牵扯到其他人。”

    “就按王孝方的建议，让张清风先担任临时的情报长老，组建情报房。同时撤去大同军内各情报小队，只留下一个情报员职位，从各队伍中明选一名士兵担任，负责和情报房联系沟通，但不受情报房统属，而是直接收归大同军情报队长负责。原来的情报小队转移到情报房下属，不再是大同军中一员，而是单独出来的一个机构，进行情报调查和对外渗透的任务。情报房和军纪房一样，由我直接负责，除去公开的人员名单外，其成员对所有人保密。”

    王孝方道：“我这让人把张清风喊过来。”

    齐楚神色不变，“可以，等他来了一起商量，这些事情他应该多了解。”

    “······”

    眼看话题终于回到了组建情报房上，瘫坐在椅子上的张文玉总算松了口气，然后，下一秒，他就被齐楚再次盯上了。

    “张文玉，你负责各地长老会，对在各地长老会中建立情报小队的看法是什么？”

    张文玉倏地绷紧神经，没敢直接回答，思考了一分多钟，才答道：“各地长老会情况不同，有的县城库房里存放着大批粮食，有的县城完全得靠隔壁县城的物资输送度日，增加新的情报小队，就得重新计算需要物资数量。若是新建立的情报小队能和长老会区分开，让张清风从帮众中挑选情报员，应该要比增加长老会中的长老数量，更加合适一些。”

    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让长老会和情报小队混淆在一起，

    从情报房和军纪房一样的人员保密举措来看，这两个机构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齐楚的眼睛和耳朵，只不过是一个监督自己，一个监视别人。

    让情报小队进入长老会，先不说长老会的后勤压力会不会大增，就说以后万一张清风要越过他指挥长老会，那底下人是听他的还是听张清风的。

    张清风背后站着齐楚，底下人就算脑子再聪明，明知道张清风有可能是越权，有可能是在胡乱指挥，那也只能乖乖听从命令······张文玉想到大同军中的军纪员，也只能是秘密存在，所以也不愿意让长老会中有别人的声音。

    齐楚道：“既然如此，就不增加各地长老会的压力了。让情报房单独建立各县城的情报小队，情报小队的小队长不能插手当地长老会的任何事务，按照大同军的军纪来严格执行。大同军以后专门镇守地方，而地方上的情报任务，则由情报小队负责，对外作战也是如此······等张清风来了，再继续讨论吧。”

    除了张清风，齐楚后面还叫来了许多长老总会的长老，讨论持续了很久，才定下最终的方案。

    毕竟一个新的机构设立，需要另外抽调物资和经费，这会抢占一些别的机构的资源，给别人带来压力，齐楚一句话拍板，但执行起来不是齐楚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需要协调丐帮下属的各种人来合作才能达成目标。

    张清风新官上任，还不敢和这些老派的长老争辩，列席在座也是看得多听得多，说得少做得少，集中精神去记住在场之人的姓名和职位，方便接下来组建情报房时联系这些人寻求帮助······至于调查这些人，监视这些人，自己得等到情报房建立起来再说。

    羽翼未丰满前，他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

    在所有人离开后，齐楚将他留了下来，告诉他该如何做，“情报房建立的唯一目的，是知己知彼。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把房子的地基搭建起来，并不着急立马就能住人，所以房子的梁柱得选好，材料也得准备好，隔壁邻居的情况也得摸清楚······王孝方在这方面是你的老师，但是他日后就是你的竞争对手了，军纪房的情报是不会和你共享的，甚至你的人当中也可能有军纪房的军纪员。所以，大同军内的情况得靠你自己调查，而且只能是明面上进行，这难度要大许多，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张清风庄重地回答道。

    齐楚淡然一笑，“那你就放开手脚去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