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出乎陆万意料之外。
在镇阳老王爷李亦图现身之后，二十四山掌权者，竟然都同时出战，全面反攻！
此战持续四日，才逐渐走入尾声！
接下来，便是清扫零散妖物！
但往后的战果且不统计，单是这四日当中，便已歼灭南部群山飞禽走兽超过百万之众，其中有大量炼气境及道基境的妖物。
就连铸鼎大妖，都陨落不下二十位。
而炼神境的妖王，除黑熊大王以外，当代镇阳王爷更斩了一尊炼神！
司天监中官正周业，率领第一军，配合承冥天师府雷法一脉的周长老，也合力斩了一尊炼神！
此战，陨落三大炼神妖王！
自此以后，南部群山，至少三十年可以太平安稳。
尽管大乾边军也损失颇重，陨落了七位铸鼎，将士死伤超过了二十万，但已算大获全胜，足以继续压制南部群山。
当代镇阳王爷，于两日前，似乎还考虑要将二十四山防线，全部往南，推行百里！
再建阵法，构建防线，以此扩展大乾疆域。
但他向神都请命，却如石沉大海，并无回应。
——
第七山城当中。
陆万一身盔甲，浑身浴血，回城休养。
大势已成，此战再无悬念，只剩下各部将领，率军清扫残余。
黎守道人则在炼肉为丹！
除却四大铸鼎妖物以外，便是那黑熊大王的尸身！
炼神境的尸身，可以炼制出极为不凡的丹药。
“那一头大妖，你炼制出来的丹药，第一瓶得给我……”
白猿凑近过来，眨了眨眼睛，充满了期盼。
四日前那一战的最后时刻，它杀红了眼，凭着万军之阵，压制两尊铸鼎。
随后城门大开，众将士开始反攻。
众多道基境巅峰的副统领，合力结成大阵，竟然生生拖住了一头铸鼎大妖。
另一头大妖，见状逃命而去，最后似乎被第六山的黎久道人斩杀。
而白猿当时追赶不及，反过来跟众位将士，合力镇压那尊铸鼎大妖。
最后来了个以命换命的招式。
白猿被掏了胸膛。
但它的大德之斧，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事后白猿恢复过来，意气风发。
“早说了老子很难杀的。”
白猿看着那大妖的尸体，呸了一声，得意洋洋地道：“大妖，不过如此。”
“滚！”陆万听得烦躁，怒斥一声。
“好咧。”白猿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你今天看着神色很怪。”陆万忽然看向了黎守道人，这般问道。
“贫道在南部群山的眼线，被误伤了十七个……”黎守道人无奈道：“二十四山防线，将士倾巢而出，但凡敌方，尽数清扫，杀死了贫道那十七个下属。”
这些下属当中，有的是人、有的是飞禽走兽，但都是他耗费了不少心力，炼制而成，投入南部群山的。
“是吗？”陆万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
黎守道人心中微征，不由得想起记载当中，有一种神通，可以勘破人心，盗取想法。
似乎与陆万相识以来，自己想要隐瞒的一些事情，从来都没有瞒过对方？
道基境的修为，有这等强悍战力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窥探自己这位铸鼎大成的想法？
他偏头看了一眼，恰好碰上陆万笑吟吟的目光。
沉默了一下，才听得黎守道人叹息道：“冥王宗的主脉，被攻破了。”
“啊？”陆万怔了下，道：“这二十四山的边军，如此凶猛，打到了南部群山的极深处？”
“不是……”黎守道人叹息道：“承冥天师府三位炼神境的少师，合力出手了。”
陆万终于明白，黎守的叹息之意。
三大少师，均为炼神境！
这都是将来继任天师的人选！
而黎守在当今年轻一代，可算翘楚，但是比起承冥天师府的“少师”，似乎分量还不足。
此番攻打冥王宗，连黎守道人，都没有事先得知。
“冥王宗主，被老王爷缠住，没能来得及开启完整的守山大阵。”
黎守道人说道：“十二殿，剿灭三大殿，斩杀三大殿主，一位太上长老！”
冥王宗的殿主，放在过往，便是炼神境大修行者担任，但即便放在如今的冥王宗，能够担任殿主的，也必然是铸鼎大成。
至于太上长老，想必就是炼神境了。
“一尊炼神，三位铸鼎大成，战果颇丰啊。”
陆万感慨道：“而且殿主之下，应该还有铸鼎级数的长老，此番承冥天师府，是真正重创了冥王宗……”
“可惜冥王宗当年被大乾王朝攻破以后，倒是学聪明了，狡兔三窟……”
黎守道人微微摇头，说道：“主脉之外，只有三大殿……其余九殿，各在一方，没能一举击破，灭其全宗！”
停顿了一下，黎守道人又看着陆万，说出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好在，魔种已被封禁，三位师兄持天师剑，合力送返天师府。”
陆万闻言，心中微动。
黎守道人的本事，他已经是颇为清楚了，是能与寻常炼神妖王，斗上一个时辰而不败的人物。
而出自于承冥天师府的炼神境，又该多么强大？
如此强大的三位炼神境，合力封禁魔种，竟然还需要动用到被誉为“仙家法宝”的天师剑来护送？
护送途中，将要面临的危险，似乎有些远超想象了。
“老王爷出关了。”
就在这时，黎守道人忽然开口，看向帐外，说道：“他将自己恢复到了全盛时期，接下来应该是要离开第七山城了。”
“我去看他，伱继续炼丹。”
陆万这样说来，走出帐外，径直去往镇阳老王爷的去处。
这位镇阳老王爷，尽管隐匿多年，而且寿元将尽，但但修为似乎并未减弱多少。
这次冥王宗主不敢迎战，而黑熊大王只能算是炼神初境，所以老王爷并未受伤。
这次闭关，只是为了弥补消耗的法力，时刻保持在巅峰层次。
老王爷似乎不敢让自己处于“虚弱”的状态当中。
以陆万的破妄神通，隐约能够察觉得到，这位炼神境巅峰的老王爷，心里藏着一缕“恐惧”的念头。
等陆万来到老王爷的帐中，发现他老人家，已经泡好了茶。
“喝点茶罢。”
“前方还在大战，不少将士还在浴血，咱们在这里喝茶，似乎不好罢？”
“局面已经大抵定下了，该喝庆功酒的。”
老王爷这样说来，又自嘲地笑了声：“一来，老夫不敢喝醉，二来，虽然大获全胜，也难免伤亡，喝酒庆贺就免了。”
他推过一杯茶去，说道：“喝茶总不过分了。”
陆万坐在他对面，叹息说道：“我刚听到了，有关于冥王宗的事儿，老王爷是知晓的罢？准确来说，你也是谋划者之一？”
老王爷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事。
陆万揉了揉眉头，说道：“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想通了什么，愿意现身出来，才去面对那冥王宗主。”
“后来发现二十四山，全面反攻，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劲。”
“原以为这一场出自于南部群山的大祸，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好些年，没想到，前后不过一旬，竟然就平定了。”
陆万抬了抬手，施礼道：“短短时日，老王爷筹谋许多，真是好手段。”
“其实前后筹备了两年左右，不算快了。”
“原本还准备了一层手段，准备应对蛮族的王者，但他没有来。”
“早知他不来了，也许老夫将这一层手段，用在冥王宗主身上，未必不能拖着他同归于尽。”
镇阳老王爷说到这里，有些遗憾，但沉默了一下，却又说道：“为了筹备南部群山的事情，又必须隐藏身份，当时玄天观遭遇大变，老夫也是无力相助。”
随后，便见老王爷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那头妖虎……”
陆万心中一震，面色肃然。
只听得老王爷沉声说道：“在玄天掌教陨落之前，老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玄天观掌教陨落之后，老夫更不敢去探查他的踪迹。”
“能够无声无息，吃掉炼神境大修行者的，修为必然在老夫之上。”
说完之后，老王爷感慨道：“好在被国师斩了。”
陆万面色复杂，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国师是炼神境巅峰，而且是公认的至强者，声望比老王爷更高。
具体实力高低，陆万并不知晓。
但在世人的认知当中，基本都认为国师更强。
妖虎更在无声无息之间，把国师都给干掉了。
“有些事情，老夫不敢听。”
就在这时，老王爷忽然说道：“再等一月，如果老夫没死，那你可以选择告诉老夫。”
陆万敏锐地察觉到，老王爷口中的“有些事情”，似乎并非指妖虎一事。
但还没等他再度开口，却听得老王爷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老夫身份的？”
“很早之前了。”
陆万想了想，说道：“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我从曲江县归来的途中。”
那一次，是他斩杀了国师的真传弟子。
但是在此之前，他铸就了上丹田道台，从而具备了破妄神通。
此前见过涂易散人，他没有察觉端倪，但具备破妄神通之后，便隐约感应到了异状。
当时三祖奶奶也已苏醒，还特意提点了陆万一句，只是没有言明涂易散人的身份。
现在看来，三祖奶奶也许早已经看穿了涂易散人的真正身份，但认定对方没有恶意，便也没有直接挑破。
其中也应该隐藏了一层，让陆万自己去探寻的考验。
“那时候就察觉了吗？”老王爷有些惊讶。
“算是有个怀疑。”陆万说道：“但当时刺杀我的人，你可以断定，不是来自于镇阳王府……而从此之后，镇阳王府对玄天观的态度，骤然扭转，变得极为和善。”
“看来是老夫不够谨慎了。”老王爷笑着说道。
“真正确认的，还是你留在李奇体内那一道护体神光。”陆万缓缓说道：“你拍了下他的肩膀，事后我也拍了他的肩膀，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我曾救他一命，能够确认，那股护体神光，不是他师门传承，而是刚刚种下的。”
“你很看重他，而老夫对他也颇是欣赏，那时候已经决心要现身出来了，也就赠了他一道护体神光了。”老王爷回应道。
“老王爷藏了这么多年，而今藏不住了，决心现身出来，抱着必死之心。”
陆万一口饮尽了茶水，旋即说道：“你这一战，没有战死于南部群山……可眼下依然带着忧虑，有着将死的豁达之心。”
老王爷点了点头，有些感慨，有些无奈。
“危及老夫性命，让老夫因为怕死，而藏了这么多年的威胁，从来不是南部群山的妖孽，也不是冥王宗。”
“那是什么？”陆万问道。
“不知道。”老王爷摇头道。
“不知道？”陆万皱了皱眉。
“也许很快就要知道了。”老王爷忽然说道。
“……”陆万沉默了半晌，忽然迸出一个词儿：“魔？”
“你知道此事？”老王爷不由得怔住。
“听我家掌教提及过。”陆万应道。
“按道理说，涉及到了‘魔’，即便你家掌教知晓其中内情，也不该告诉你这个道基境。”
老王爷低声说道：“知晓‘魔’的存在，这对你将来跨过铸鼎，成就炼神，有很大的阻碍……”
他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自己多嘴了，不该涉及玄天观内部的事情。
随后他叹息道：“老夫早年就被盯上了，但在铸鼎大成之时，突破炼神境，自觉荡平了心魔……未想到了炼神巅峰，才发现……‘魔’一直都在注视着老夫……”
“你已是炼神境巅峰，若是回到王府，重新接管王印，聚合南方大势……”
陆万心中微沉，说道：“放眼世间……竟然还有能够杀死你的存在？”
“有！”
老王爷毫不犹豫地点头道：“祂们可以吃了老夫！”
不止一个！
陆万更加敏锐地察觉到了老王爷话语当中的意思。
“其实如果不是作为大乾王朝南方八域之主，能够掌控这部分国运，也许老夫已经被吃掉了。”
老王爷停顿了下，说道：“只是‘祂们’觉得，不划算而已。”
不划算的意思是，炼神巅峰的这一道主菜，并不够丰盛？
“镇阳王府，有一座藏宝库，里边分作九层。”
“最顶层的，是世间罕见的法宝，有着杀伐阵法。”
“最底层的，也算是上品法器，也有阵法防护，但远不如顶层那一座阵法。”
老王爷笑着说道：“如果你是盗贼，却发现，最危险的阵法里，其实不是顶尖法宝，而是一柄法器……你愿意杀进王府，去盗取吗？”
陆万想了想，说道：“我花一百文钱，本来可以买一只烧猪，但在你身上，只能吃个鸡腿的意思？”
“你可以换个说法。”
老王爷笑了声，说道：“差不多吧，总之是不划算的。”
陆万想了想，问道：“那现在划算了吗？”
老王爷应道：“现在，老夫要成就真玄了。”
炼神境，是世间最高的境界。
而真玄，只是在炼神境，衍生出来的一条道路，其实没有超出炼神境的范畴。
但是，却走到了更高的层次。
“藏了这么些年，之所以藏不住，更重要的是，老夫寿元将尽。”
老王爷说道：“再不突破，就会彻底步入暮年，不断衰老，而完全失去突破真玄的希望……老夫余生，最多还有二十年。”
他眼神之中，有着闪耀的光芒。
仅存的二十年，如能打破桎梏，便可探寻长生大道！
可是突破炼神之上，就相当于果实成熟了。
就算有王印在手，对方也必定会来收割。
耗费一百文钱的精力，吃下一个鸡腿，太不划算。
但耗费一百文钱的精力，吃下一头烧猪，还是划得来的。
更重要的是，不吃下这头猪，也许以后这头猪就要变成虎了
“老王爷跟承冥天师府，关系如此密切，为何不藏于承冥天师府，寻求突破？”
“曾经藏了三天。”老王爷叹息说道：“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承冥天师府的天师宝册，在抵触老夫的存在……不得不离开承冥天师府。”
“那老天师下山，为你护法呢？”陆万不由问道：“见证一位真玄的诞生，老天师应该会给你一个面子罢？”
“老天师有难言之隐，不能轻易下山。”老王爷叹息说道：“除非世事真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才能下山，但绝不能超过七天，便又要回山！”
“那你准备如何突破真玄？”陆万想了想，问道：“去神都？”
“皇帝不会愿意看见镇阳王府，走出一尊真玄境界的强者。”老王爷摆手道：“其实老夫，一开始，想要在开阳山进行突破的……”
也就是说，他一开始以为，玄天观当代掌教，是真玄之境？
毕竟这是超出他预料之外的强者！
作为镇阳王府的老王爷，按道理说，这样一尊炼神巅峰的存在，他应该是能早有察觉的。
既然完全不能知晓，便极有可能，是更强大的真玄之境！
但现在，他是发现，玄天观掌教，不是真玄之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