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沉是一个天生的怀疑主义者,实际上,哪怕是最开始跟小鱼接触的时候,他都是产生过怀疑的。
当然,这种怀疑并不等同于“不信任”,而是在跟她、以及她背后势力的交往中,往往会先对各自的意图做一个判定,如果认为对方的潜在意图超过自己的接受范围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终止合作。
当然,直到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出现。
但话说回来,陈沉连对自己人都还要保持怀疑,对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消息,他更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怀疑的情况下一头扎进去。
恐怖分子?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精确位置?精确目标?
什么鬼反恐行动能拿到这么准确的情报?以叙利亚政府的水平,他们能做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陈沉立刻开口问道:
“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苏海尔回答道:
这样的动作立刻停止,紧接着,他开始大喊大叫,直到声带严重受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找回自己”。
“因为他已经死了。”
极度的欢愉、喜悦、恐惧、愤怒、悲伤.
陈沉不知道他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他只能靠监视器里的画面去推测对方的心理活动。
平川当机立断地大喊,审讯人员破门而入,陈沉浑身鸡皮疙瘩地走向审讯室的出口,而当他看到那个被带出来的男人时,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移向了对方的手掌。
可越是无懈可击,他越是觉得不踏实。
“我们有线人。”
假的又怎么样?
不管这些人有没有恐袭的计划,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们一定与恐怖分子有关联。
伱不知道污渍是不是存在,但你就是想要证明它存在。
“有问题。”
为了放大琴音,他们开始进行各种极端的行动。
“快进去!可以了!快!拦住他!”
“重点不是他刚才吃的那些玩意儿.那些东西看着恶心,其实真没什么。”
现在,叙利亚政府军有主动出击的意图,自己不仅不应该反对,反而应该将其视作一个良性的进步
可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那么不对劲?
这事儿太完美了,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程度。
但,他没有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单词。
而同样受到水琴干扰的另一人的情况则有所不同。
他们后天就到了,时间再怎么紧,也不会紧到两天都等不了的程度。
在过程中,他还会不断调整水琴演奏的“曲目”,配合平川的观察,力图用不同的音效、不同的音量强弱,去彻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每4小时一次,仅仅4轮过后,这个男人的抵抗便被彻底瓦解。
他的指甲全部断裂,牙龈也不断渗出鲜血,但他的动作却无比坚定、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痛觉一般。
而在他终于用牙齿磨穿一层帆布之后,他已经麻木的手指却立刻触碰到了另一层帆布,这让他彻底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你不是说进入这个阶段才算刚刚开始吗?”
苏海尔的语气极其笃定,陈沉眉头紧皱地追问:
“一旦进入到这个阶段,就意味着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其中一人沉迷于用牙齿撕咬用于隔音的、被帆布层层包裹的隔音层。
扰乱时序的操作对他尤其有效,于是陈沉分别在他的饮用水中加入了两种不同的药物。
他的情绪由最开始的兴奋迅速转化为了恐惧,他开始试图去逃避声音、试图塞住自己的耳朵。
“我们对这個团体进行了渗透,盯梢了两天,大致掌握了他们的计划”
就是这一眼,让他遍体生寒。
在走出审讯室时,男人莫名其妙地张开双臂跳了起来,随后的半个小时内都始终保持了这个姿势。
这两人处理完毕后,刻板动作完全成型的“运动员”也陷入了崩溃。
但陈沉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如愿。
一开始,他不断用手揉搓自己身体各个部位的皮肤,向利用触觉去给大脑提供一个锚点。
但陈沉已经加大了氯丙嗪的用量,甚至还在其中混入了微量“绝不该被使用的”、在正常情况下也没多大用的硫喷妥钠。
陈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苏海尔的话,随后继续问道:
屏幕里的那个男人的嘴里满是鲜血,而他的手指,则是血流如注。
监视器里的陈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他立刻调大了水琴的音量,让对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清晰地听到琴声。
“我得快点从他们这里拿到进一步的情报,因为我感觉,我们的敌人那边,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这件事情问题很大,我们不能草率行事。”
陈沉疑惑地问道。
也许只有等他彻底醒来之后,才会意识到这个事实。
他们的脚步无比急促,仿佛这就是他们存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当审讯人员进场将他带走时,他的半截食指已经深深卡进了耳道里,被撕裂的皮肤和软骨下血管鲜血直流。
说到这里,苏海尔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消息是在他死前传出的,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对方已经知道了我们正在监视。”
利用这样的焦虑,陈沉一点一点地将两个正常人转变成了强迫症。
“闹钟”的方案最终被摒弃,因为把闹钟送入审讯室的过程有太多不确定性,如果操作不好,很可能因为一次“露馅”让整场审讯的效果全部清零。
前者让他失去睡眠,后者强迫他进入睡眠。
“百分之一百可靠!”
陈沉感觉自己仿佛在以第三视角去旁观一场梦,在梦里的这个男人大概以为自己会说外语,但其实他根本就一窍不通。
不,自己还是不能鲁莽地去参与行动。
从平川发话,到审讯人员进入,总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甚至可能只有三十秒。
在这种情况下,“证明自己存在”的许多努力,开始变得无比困难。
“以他现在的状况,微量血清素和多巴胺绝对不会让他的焦虑感降低,反而会因为多巴胺的奖赏机制让他进一步陷入‘欲求不满’的循环。”
他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当然并不是说他突然就不会说话了,恰恰相反,他的话比任何时候都多。
鲜血甚至将他身下的地毯都染红了,可最终,他察觉到异常并不是因为感觉到了痛楚,而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已经被自己弄伤了。
“线索是从哈希哈村的恐怖分子开始的,在处理掉那个营地之后,我们也一直在关注附近恐怖分子的动向。”
陈沉眉头微皱,屏幕上,那个男人确实是像个婴儿一样把手放在嘴里吮吸,就像他的手上涂了蜂蜜一样。
想到这里,陈沉开口说道:
“先放一放。”
“如果袭击是假的呢?”
到了这一步,他们的所有思维都已经维系在了那时常出现,但却永远捕捉不到的琴音上。
但很快,他的动作就变得有些失控,陈沉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皮肤被摩擦得完全破损、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小腿上撕下了一大块皮肤。
陈沉下意识地发问,但紧接着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荒诞。
他把头塞进了被掏出来的洞里,试图将自己吊死在里面,观察到他动作的平川立刻判断他已经崩溃,于是,审讯人员迅速进场,将他带离了审讯室。
“想想办法,给他们上点猛药吧。”
“等着看吧,我觉得有些恐怖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为什么?”
在歇斯底里发展到极限时,男人大脑的保护开关最后一次开启,将他强行送入了睡眠。
“重点是,他开始吮吸手指了。”
陈沉不明所以,直到平川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大概是以为自己会飞
三名被审讯者全部被攻破,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人、也是最诡异的一个人。
其实从这个人有计划、有策略地对抗感觉剥夺审讯的举动里,陈沉就已经大致能确认,对方很有可能是四人中最大的那条鱼,因此,陈沉对他投注了更多的耐心,也动用了更加精密、残忍的手段。
“紧接着,我们发现这些人员全部聚集在了哈姆瑞特附近,并且全部跟当地一个首脑发生了联系。”
“消息从线人手里来的,但我们最开始拿到的不是准确消息。”
水琴乐队的位置不断变化,每一次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声音的尾巴时,从红外监视器中看到一切的陈沉便会立刻停止演奏,随后又将扬声器调往别处。
男人的感知进一步变得迟钝,按照平川的推测,他应该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前庭觉也已经完全混乱。
跟陈沉一起看着监视器的平川开口说道。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在洁白的布上看到了一片若有若无的、极浅极浅的污渍,你拼了命想要找到污渍具体的位置和范围、拼了命地用手去搓、去洗,但那污渍却始终在那。
他还在试图抓住那个锚点,试图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紧接着,他转向一旁的平川,开口说道:
“我们得加速了。”
“我们必须在他们真正实施袭击之前抓住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加量的药物让他彻底失去了味觉和嗅觉,这玩意儿吃起来,大概跟土豆和水也差不多.
“这人快要到位了。”
再一次醒来,他彻底疯了。
他确实开始尝试去喝、去吃自己的排泄物。
经过扬声器放大,高达80分贝的声音最终成功穿透了隔音层,若有若无地出现在了两名被审讯者的耳边。
“我知道。”
这一点,从男人已经无法用手摸索到自己眼睛所在的位置的现象,就可以看出。
兴奋剂,和镇静剂。
“这是一种高度原始的反射,差不多可以说是人类这个复杂程序中的底层代码。”
最先登场的是针对两名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被审讯者的装备。
“你们怎么做的渗透?”
“他们不可能放弃行动,反而一定会加速。”
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和大脑仿佛被突然激活了一般,整个人都突兀地活跃起来。
在那之后,他进入了报复性地暴饮暴食阶段,食物似乎是他获取一丝存在感的最后手段,可陈沉却停止了他的食物供应,这让他几乎陷入了癫狂。
“我们发现他们有报复的意图,进一步监视发现,近期有大量人员跨越边境从伊拉克入境。”
当规律性的行动无法再强行约束大脑活动时,他从刻板动作阶段迅速过渡到了全面幻觉阶段。
平川的话音落下,陈沉狐疑地看向了监控,而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再加上水琴那种特殊的、令人恶心的音效,他坚持的时间定格在了8个小时。
“你可以组织加强阿勒颇城内的安保和人员审查,但一定不要去哈姆瑞特,我会派人处理,明白吗?”
审讯人员迅速进场,带走了这个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男人。
他们疯狂地在审讯室里跌跌撞撞地转着圈,想要去找到那一丝缥缈、微弱的声音的来源。
“.明白,但是你得尽快。”
接下来的36个小时,在平川和夏星的协助下,对四名军情六处特工的审讯进一步升级。
陈沉简短回答,随后挂断了电话。
“你确认你的线人可靠?”
“哈姆瑞特可能是个陷阱-——不管是针对我们,还是针对你,风险都很高。”
“吮吸手指?”
至少要再观望一段时间,或者.让还没暴露的柴斯里去探探路?
柴斯里不需要做什么高风险的动作,以胡狼的能力,只要去哈姆瑞特逛一圈,他大概就能做出个基本的判断了。
这种手段非常有效,在这两人已经几乎困死在完全无刺激的环境中时,有限的刺激先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希望,紧接着又带来了天量的焦虑。
为了应对这种风险,陈沉采用了更加简单、也更加有效的方法。
——
他直接找来了几把水琴放在审讯室的隔音层外,每隔几分钟、十几分钟就来一场大合奏。
“没错,在医学上,这叫做吮吸反射。现代心理学和神经学普遍认为,哪怕在度过婴儿时期之后,吮吸动作仍然会固定的、不可阻断地刺激多巴胺和血清素的分泌。”
以两个小时为一个周期,扬声器的音量不断增大,最后甚至达到了惊人140分贝,哪怕经过隔音层的吸收后,传进被审讯者耳中的声音只有不到60分贝,可对已经长期处于安静环境里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既然如此,无论出于什么立场,把他们干掉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他们还是慢了。
也就在这三十秒内,男人的手指
已经少了4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