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烟草管理局的对峙是陈沉经历过的最诡异、但又最紧张的对峙。
从对峙双方的角色上来看,一方是杀人如麻的佣兵,刚刚从印尼战场上下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哪怕身上一点装备都没有,光是往那里一站,眼神里透露出的都是要吃人的信号。
而另一方,则是坐惯了办公室,偶尔出一次外勤任务,基本上还是查一些无证经营的小烟贩子的烟草管理局,他们的神态极为畏缩,毕竟他们本以为自己这个任务是好不容易捏到了软柿子,要在开年的第二个月猛冲一波业绩,但却发现,事情的紧张跟自己预期的完全不一样.
一方气势如虹,一方胆小如鼠,可就是这样的两方,居然就在大其力边缘的高速公路出口处,僵持了起来。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陈沉能看到远处洛克码头的河岸,在那里,两架VT-1A、两架63A坦克已经调整炮口,对准了双方对峙的位置。
同时,两辆SH3也已经架设完毕,整装待发。
威慑是绝对够强的,但,这样的威慑实际上只能针对烟草局的“普通员工”。
他们是炮灰,他们怕死,但他们背后的人呢?
说实话,那些人生怕他们不死!
只要死了,就有机会在东风兵团和泰国之间制造新的矛盾,撕开新的突破口,彻底打掉东风集团这枚插在蒲北,并且已经开始向外发展的“钉子”!
而这,就是烟草管理局对东风兵团众人的威慑。
从这个角度来讲,双方的组织特征真的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方玩文的,一方玩武的,这并不是秀才遇上兵的剧本,而是文状元对上土匪山贼。
山贼一刀就能要了文状元的命,可文状元要是死了
他背后那个庞然巨物,也不会让山贼活着。
气氛愈发紧张,小鱼的手下还在持续沟通,但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至少烟草管理局已经不敢再强行要把人带走了。
看着愤怒地挥舞手臂的手下,鲍晓梅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了愤怒但又无奈的表情。
她转向陈沉,开口说道:
“我本来以为我们佤邦已经足够强了,至少在这一小块地方上,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但是现在看来,人家让我们说话,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需要我们。”
“如果有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我们跟野狗也没什么区别。”
听到她的话,陈沉摇了摇头,调侃道:
“那也不一定。”
“至少现在,你们是有向家狗转化的趋势,所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的话,拦截我们的就不是烟草管理局,而是帕莽营了。”
“一轮扫射打过来,再给我们扣個帽子,北边的老大哥再怎么愤怒,也不可能出兵南顾”
“这是个教训,以后不能走泰国了。”
“我得直接打通北边的路子,从云南出发。”
“还是靠你,把身份帮我做好。”
鲍晓梅咳嗽了一声,回答道:
“怎么不找你的那个朋友?”
“她不方便。”
陈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话听到鲍晓梅的耳朵里不由得让她平白生出了几分酸意,不过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时候,她也不可能没脑子拎不清,于是便只是点点头,回答道:
“明白,我想办法去处理,不过肯定还是需要些关系——这个是后话,现在怎么办?”
“直接往前走。”
陈沉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软弱,就越有可能把事情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本质上是心理上的博弈,只有让对方认定自己真的敢动手杀人,他们才有可能顶着被问责的风险把己方放走。
于是,陈沉立刻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下车,把路障直接给我清走!”
“明白!”
一声令下,东风兵团的数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不用陈沉多说,李帮上前直接推开了站在车头的烟草管理局警员,一脚将地上的弹簧路障踢到了一边。
他的动作瞬间便引来了对方的反抗,一支队伍里总有几个愣头青,而恰好在这种时候,成熟的“老人”都希望愣头青能出来顶雷。
于是,两名枪都没有、只是手持警棍的年轻人便嘴里叫喊着冲向了李帮,李帮下意识地伸手往腰上摸,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但好在,他并不只是会打枪。
长期的基础训练让他在基本战斗技能上无比成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趁着对方伸手想要抓向他衣领的机会,一个简洁到极致的别腕提膝,对方的下颌骨瞬间碎裂。
紧接着,已经提起的膝盖没有放下,而是借着冲劲拧转身体侧蹬,正中刚刚赶到的另一人胸口,后者倒飞出去近两米远,嘴里直接涌出了鲜血。
——
把人踢吐血这种事情陈沉看得实在是太多了,别说踢吐血了,一脚踢死的他都见过不少。
在对方飞出去的一瞬间,他感到的并不是惊讶,反而是紧张。
万一真死了,那就不好处理了。
不过好在,李帮这一脚也是收了力道的,对方吐血只是因为咬到了嘴唇,倒并不是因为“肋骨断裂、气管破裂”这种恐怖的理由。
但即使如此,气氛也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烟草管理局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枪,杨树、林河和矮脚以三角战位拱卫在陈沉身旁,而李帮则是完全无视了倒地的两人,向前踏出一步,声音生硬又冷漠地说道:
“再拦路,就弄死。”
“你敢开枪,我们就敢开炮。”
作为东风兵团的第一莽夫,李帮的这两句威慑确实很有杀伤力。
确认他的神情绝对不是虚张声势之后,烟草管理局的众人立刻萌生了退意。
而陈沉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变化,立刻给了鲍晓梅一个眼神。
鲍晓梅心领神会地把锅揽了下来,指挥自己的手下把路障挪开。
一行人再次上车,头车直接撞开了没来得及退走的路障车扬长而去,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但陈沉却知道,这远远不是结束。
“快走!”
“对方不是在这里设伏,他们只是恰好在这里追上了我们。”
“他们的准备明显不足,想要针对我们的人不会犯这种错误。”
“那就意味着,他们的目的不是抓住我们,而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多久能过口岸?实在不行,我们弃车,让何邦雄把突击艇开过来,直接从河上走!”
“直接从河上走!”
鲍晓梅果断回答。
这一刻,她也察觉到了情况正在向失控发展。
没错,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但问题是,在她周密的计划里,别说一个小插曲,就算是一个“时间点”的偏差,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有一句话说得好,当你在自己家里找到一只蟑螂的时候,那说明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早就已经有无数的蟑螂在繁衍生息了。
东风兵团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们的“战略价值”已经不是刚从蒲北离开时候的东风兵团可以比拟的。
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必然会加大投入,自己按照当时的情况拟定的策略也一定会出现风险!
——
当然,这不是必然的。
她完全可以赌一把,赌接下来无事发生。
可是,在与陈沉、与东风兵团的相处中,她也已经学会了一件事情:
错误并不可怕,甚至错误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不能被接受的,是掩盖错误!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暴露出了自己的错误,向陈沉说明了风险。
而不出她所料,陈沉果然没有任何责备,只是快速做出了新的部署。
此时,他们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大其力城区,到达了洛克河的河畔。
对面就是洛克码头,陈沉甚至已经看到了站在坦克旁的何邦雄。
突击艇已经发动,正在向对岸的方向驶来。
按照这艘船的速度,最多一分钟时间,所有人就能登船撤离。
可也就在这时,从洛克河的西侧上游,几艘边防巡逻艇开了过来。
陈沉一眼就看到,坐在船上的绝不是普通的水警,而是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
他们的着装太过于典型了,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泰国水下拆除攻击部队,号称泰国海豹,柴斯里的兵源地,胡狼的娘家!
他们出现在这里,可不会是因为某种偶然。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陈沉唯一好奇的就是,这些人到底打算用什么理由,来“逮捕”自己?
或者说,他们是真的想在国家层面上发起一场大规模的围剿?
不可能。
真是那样的话,对方应该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动手了,不可能给己方反应过来的机会才对。
这很可能是某些事件的延续,恰好被CIA以某种理由利用了。
帕莽营,军政府.
陈沉脑门子上的青筋都在跳,他感觉自己好像就跟军政府杠上了。
无论走到哪里,自己最大的敌人,都是军政府!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不能跟他们冲突。”
“他们是来抓人的,谁先动手谁吃亏。”
“通知突击艇撞上去!另外派船来接我们!”
“明白!”
消息立刻被送出,而何邦雄的动作其实比陈沉的命令还要更快。
就在那几艘快艇出现的瞬间,何邦雄已经指挥自己的船队动了起来。
因为外贸生意的持续发展,聚集在洛克码头的联军船只数量不断增加,码头的规模也扩大了许多。
而就在十几秒之内,所有轻便的小船都已经嘶吼着飚出水浪出发,朝着上游的巡逻艇开去。
其中有人开着一艘常常被称作“大飞”的三发快艇,以惊人的速度超过了突击艇,在撞到巡逻船之后直接以船身为跳板飞了起来,跃出十几米后,又种种砸在了水面上。
巡逻船瞬间侧翻,那些泰国海豹的队员落进了水里,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同样落水的驾驶员,而后者早已经踩着水举起了手,大声用泰语喊道:
“交通意外!交通意外!”
这绝对是一个无比敷衍,但又无可反驳的理由。
这玩意儿别说在洛克河上了,你拿到某片海上都是无可反驳的。
而事实上,泰国海豹也确实没开枪,只是大呼小叫着让船员放下武器。
这一幕让陈沉有些疑惑。
他们也那么克制?!
烟草管理局克制还情有可原,泰国海豹,什么时候也搞文明执法这一套了?
事实上,这支部队在湄公河一带还是相当活跃的,实战经验、抓捕经验、乃至于情报收集经验都不低,而切干的很多都是脏活,不应该手软到这种程度。
难不成他们收到的命令真的只是简简单单来抓个人,如果对方持枪反抗的话再进行“正义制裁”?
这能解释他们的迟钝性,但,这也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大有问题。
陈沉顾不上管那么多,此时,何邦雄排除的快艇已经到了河边,他一马当先上了船,随后所有人先后出发。
才渡河的过程中,他看向了远处跟民船纠缠在一起的巡逻船,上面的泰国海豹成员脸上写满了疑惑。
他们看向陈沉的目光,甚至有点无辜。
尤其是看到岸边的坦克,联想到自己要抓的人和坦克的关系时,他们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陈沉下意识地朝他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
双方从始到终都没有任何接触,但在这一次“隔空对话”之后,双方的心里,同时产生了一个疑问。
到底是谁!?
此时,船已经靠岸,陈沉才刚下船,何邦雄便带着亲兵将他围在了中间,随后装甲车掩护迅速后退,一直到退出洛克码头,退到安全地带,何邦雄才终于开口说道:
“陈老弟,欢迎回来!”
“这帮狗日的克钦奸细,我他妈真的受够了!”
“还好你这次没出事,要是伱出事了,我把整个蒲北翻过来!”
“我们先回指挥部,然后.”
“等等。”
陈沉打断了何邦雄,开口问道:
“克钦奸细?”
“这事儿是他们干的?”
何邦雄郑重点头,回答道:
“肯定是!手法都一模一样,我们之前已经被坑了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每次事情都不大,但是非常恶心人!”
“我觉得这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得提高警惕。”
听到何邦雄的话,陈沉眉头紧皱。
调动多方势力,利用多方势力,可能还隐藏了关键信息。
这手法.
怎么那么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