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毘人当然接收到了加茂伊吹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
十殿的异动是加茂家内部巨变的前兆,加茂伊吹借人之口警告禅院家不要插手此事,这可能是对禅院直哉的善意提醒,也可能是对成年人的暗中威慑。
如果加茂伊吹是心思狠辣之人,那他一定是想表示禅院家无论如何选择都只会成为十殿计划中的一环,他不会畏惧强权,必将取得胜利。
作为一位还算得上优秀的家主,禅院直毘人头一回感到一个小孩的心思难以捉摸。
以加茂伊吹此时的成就,按部就班取得家主之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却要选择铤而走险站在加茂拓真的对立面上,与手段成熟、权势滔天的父亲正面争斗。
他绝无冲动的一面,加茂家的情况一定比外界想象中更加复杂。
可若是加茂拓真有意传位给尚未长大的幼子,大概整个咒术界都会转而骂他神志不清,就连加茂家内部也不会同意。
禅院直毘人想不通加茂伊吹行动的理由,不过倒是也还有一个在大人眼中显得过于微不足道的原因可说。
他想,加茂伊吹或许真的太怨恨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才会宁愿彼此终有一方不得善终,也要以暴力且决绝的方式爬上高位。
下意识之间,禅院直毘人望向看上去还颇为稚嫩的幼子,张口便是句夹着无奈的调笑,笑他不如加茂伊吹半分聪明,被当了传话筒还不知道。
禅院直哉一向骄慢,被族人三言两语捧到了天上,如果没有加茂伊吹约束着他,恐怕现在早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有这样一层关系,男孩能感受到父亲对加茂伊吹并无太大恶意,也不怕与其比较,嘻嘻笑了起来。
见儿子居然是这样的反应,禅院直毘人又想到加茂家父子反目成仇的难看场面,突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为刚才的调侃打了个圆场,果真顺利地将禅院直哉糊弄了过去。
“他倒是真喜欢你,连这种话都明明白白告诉你。”
这话的确有真心在内,禅院直毘人有时也会庆幸两家之间还有份后辈的交情——如若十殿动真格朝谁发难,只怕集结整个咒术界的力量都难以在第一时间压灭进击的浪潮。
加茂伊吹愿意在关键行动前向禅院直哉透一句话,不知道为禅院家的情报人员省下来多少打水漂的精力。
“喜欢是双向反馈,”禅院直哉似乎没能意识到风雨欲来,他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反倒做出一副教育人的成熟模样,说道,“我对加茂伊吹好,他当然喜欢我。”
他总结:“所以上次求你给我打的那把匕首,绝对没有白打。”
禅院直毘人失笑,没想到幼子又旧事重提,想必是自己起初时的拒绝叫他实在伤心了好一阵子。
两人分别。
禅院直哉出了书房后隔着纸门朝屋里望了一会儿,其实隐约能够领会到加茂伊吹话中的深意。他不是笨蛋,反倒比几位兄长更有天赋,在
冷静思考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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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茂伊吹舍弃安稳也要执行的复仇计划就显得风险极大,说不定就会丢了性命。
禅院直哉不能代表家族做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一股极为浓烈的冲动。
——他想要再见加茂伊吹一面,能快则快。若是加茂伊吹失败,他再也见不到他,恐怕今生都会感到遗憾。
于是禅院直哉终究还是打听了京都高专的春假时间,挑了假期中段的某天给加茂伊吹打去电话,他问加茂伊吹最近是否有空,加茂伊吹遗憾地回应说还有事忙。
禅院直哉泄气之时,电话那头话音一转,加茂伊吹含笑说道:“但我就在东京,春假结束前一定去找你玩,你在家乖乖等我,我登门拜访前再联系你。”
“那可说定了。”禅院直哉半信半疑道,“你真在东京吧?不要骗我。”
“当然。”加茂伊吹看向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与那黑发少年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又很快分离,他们没有交流,只各自专注地做着手头的事情。
加茂伊吹手中的钢笔顺滑地在指尖打了个转,他说道:“有位朋友出了些状况,我先过来为人搭把手。”
听到这里,名为夏油杰的少年才眯起双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禅院家的少当家?”加茂伊吹挂断电话后,夏油杰并没遮掩因上佳耳力听到对话的事实,自然地问道,“上次爽约的那人吗?”
加茂伊吹也笑,他说道:“是,你与我会相遇,还多亏他的爽约。”
——事实正是如此,加茂伊吹与夏油杰相识于前者归国那年的东京高山祭上。
没有禅院直哉的陪伴,加茂伊吹对东京并不熟悉,也就没有什么明确目标可言,干脆混迹在人群中随大众的脚步前行,打算先带黑猫随意逛逛。
面容清俊的少年穿着身一眼望去便知价格不菲的精致浴衣独自游走在人潮边缘,肩膀上蹲着只极为乖巧的黑猫,这样神秘的组合使路人频频朝他们投来目光。
他没表现出任何不自然之意,将所有关注照单全收。
加茂伊吹早在适应读者存在的时候便不再畏惧旁人的视线了,谁在看他、为何看他、看了多久都与他无关,绝不会影响他在祭典游玩的心情。
他的目光缓慢划过每个卖力叫卖的摊位,实则难以从此处体会到最基本的欢乐,除了刚才驻足为黑猫买了几样类似特产的小零食以外,基本没有任何停留。
在这样的情况下,加茂伊吹注意到了正与父母同游祭典的夏油杰。
夏油杰当时只有十岁,站在台下注视人偶表演时,还需要将头费力地高高昂起,好在他是个被父母时刻关注的孩子,很快便坐上了父亲的肩头。
加茂伊吹只扫过一眼便知道,那个笑眯眯朝台上人偶挥手的少年具备成为咒术师的潜力。
——甚至说,他所具备的天赋远远不只是“成为咒术师”的潜力,而是“
成为强大咒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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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猫的身子微微一动,或许是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导致有些僵硬,加茂伊吹抬手摸了摸猫咪温热的皮毛算作安抚,他追溯脑内若有若无的既视感,终于在十分钟后得到了解答。
前方的男孩自从经过一辆花车开始便沉默下来。
他以一种有些微妙的神情注视着那辆花车缓慢驶去,直到脖颈扭转到无法再朝后更多的程度才重新移回视线,但周身都隐约透露出一种焦虑的气息,催促他频频回头张望。
加茂伊吹对咒力的感知力要远胜一个尚未接受过专门教育的十岁少年,因此他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那辆花车的异常。
他即刻转身改道,顺花车前进的方向而行,同时给五条悟发去消息说明具体位置,希望安保力量能够尽快抵达此处,以免花车上潜藏的咒灵对周边人群造成伤害。
与此同时,加茂伊吹几乎紧贴花车行动,一条血线悄无声息地攀上花车,极平稳地进到了花车内部。
与五条悟在梦境中互换身体的体验使他浅显地勘破了六眼的运作机制。
在能够专心致志调动咒力进行精密操作之时,他似乎也能利用咒力的流动情况在脑内绘制出即时场景,以实现与六眼类似的效果。
加茂伊吹足以“看清”花车深处的景象。
花车内部的确有咒灵正在活动,它不断穿梭在人群之中布下咒力,似乎正在计划一场受害者范围广泛的惊人袭击,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表演者们仍在卖力奉上精彩的节目。
加茂伊吹行事一向周全,在正式出手之前,他甚至捏起手势于这辆花车外部布上了一层透明的帐,无法作为阻拦咒灵进出的结界,只有障眼**效。
毕竟他对一击必杀有十成把握,不做无用之事也是人生原则之一。
而当血线已经如蛇虫般缓慢划至咒灵脚下、即将迅捷出击之时,加茂伊吹突然感到手臂一沉。
他转头望去,那黑发少年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他的身侧,正捏住他垂下的衣袖,微微仰头看他。
“您要杀了它吗?”少年问了声好,礼貌地问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将它交给我呢?”
“杰!杰!人太多了,不要乱跑!”少年的父母正在赶来的路上,“夏油杰!你怎么可以突然跑到离爸爸妈妈这么远的地方!”
加茂伊吹微微一愣,他下意识望向少年,问道:“你是夏油杰?”
少年眯眼笑着点头:“是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