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加茂伊吹从番外世界回归之时,与他有关的、只能在日本本土推进的剧情便自然会有所突破。
他对禅院甚尔终将再次出现一事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样快,令人多少有些猝不及防,而且根本无暇顾及。
加茂伊吹静静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以过于平静的态度抚平衣领上的最后一丝褶皱,当耳边隐约听见孩童的喊声时才猛然回神,按按眉心回道:“一周后再提醒我一次,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哦。”本宫寿生顿了顿才接上话,显然没想到加茂伊吹的回应竟会如此淡漠。
但他仍然很快调整好状态,侧头将手机夹在脸颊与肩膀之间,手上已然拔开钢笔的笔帽,做足进行记录的准备。
屏息凝神之间,本宫寿生听见加茂伊吹在听筒那边念道:“你应该也听见我要将宪纪抱在身边教养的事情了,毕竟我没有经验,还要尽快找些可靠的人手过来。”
紧张与激动共存的心情立刻冷却下来,本以为十殿终于要大展手脚的本宫寿生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再次借助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望向加茂伊吹,见对方的确正认真地为幼弟规划未来,也只得低声应下。
如果令加茂宪纪健康长大能让加茂伊吹留有一份牢牢握在手中的精神寄托,本宫寿生甚至愿意将操控十殿的所有权力都拱手让给这对兄弟。
电话挂断,加茂伊吹将最后一缕翘起的短发也理顺梳好,正巧加茂宪纪被佣人抱了过来。
少年从对方手中接过幼弟软糯的身子,从桌上随意拿起一块米饼放进小孩掌心,终于又启程前往宴会。
这是加茂宪纪第一次在公众视野内露面。
他生得白净可爱,黑发红眸,隐约能看出与兄长一样遗传了加茂拓真文质彬彬的清俊长相,只是比加茂伊吹少了许多圆滑与精明之感,此时正抿着口中的零食,模样天真极了。
“看我把谁带来了。”加茂伊吹首先和加茂拓真打了招呼,他脸上挂着热情又欣喜的笑容,仿佛他们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父亲,瞧瞧宪纪,他居然长得这么快!”
加茂拓真微微一愣,一时摸不清长子的心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与他一同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成功逼迫对方跟上了对话的节奏,加茂伊吹三言两语便将刚才的去向轻描淡写地带过,令加茂荷奈的缺席变为可以理解的事情,把重点放在了怀中的孩子身上。
“母亲身体不好,身为长子,这一年未能陪伴在她身边尽孝,我也一直感到十分愧疚。”
加茂伊吹面上显出忧心忡忡之意,只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我想着要为她做些什么才好,但她在家中衣食无忧,只是要为宪纪不停操劳——我想将弟弟带到身边,为母亲分忧。”
“你体恤母亲,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加茂拓真果真微微变了脸色,他玩笑道,“只不过,宪纪现在处于爱哭爱闹的年纪,你又正是前进的关键时刻,恐怕你们之
间很难磨合吧?”
“怎么会,
”加茂伊吹有些惊讶,
“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总归是心意相通的,宪纪和我相当亲近,父亲不用担心。”
说者有意,听者自然难以忽略,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某个词语,知晓次子身世内幕的加茂拓真很难不将这句话看作明目张胆的威胁。
还没等父亲再开口说些什么,加茂伊吹朝怀中的加茂宪纪眨了眨眼,眸中蕴着的温和笑意吸引了怕生的小孩,立刻便叫幼弟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脑袋。
加茂伊吹用实际行动给予加茂宪纪反馈:他将揽住小孩双腿的手臂收紧,再将重心微微向后倚去,使加茂宪纪近乎趴在他的上半身上,待得更加舒服。
感受到身体正被更稳妥地托住,加茂宪纪放松下来,视线范围内都是加茂伊吹含笑的眉眼,立刻便依赖地靠了过去。
当他们的面颊贴在一起时,加茂宪纪喊道:“兄长大人!”
他的声音稚嫩又清脆,虽然音量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成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多宾客都被他逗笑,纷纷感慨说两人不愧是加茂家的后代,作为兄弟,即便一年没见也被血脉中的羁绊拴在一起。好事的看客更是直接出言叫加茂拓真同意让两人一起生活。
“不过是让两个孩子住在一起,总归他们还会在这座宅邸里受父亲管教,应下就应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加茂拓真望向加茂伊吹。
少年正柔情满怀地垂眸轻抚幼弟的脊背——抱姿标准,动作细致,耐心充足——他显然是位合格的兄长,缺席的一年时间没能使他遗漏任何育儿知识。
甚至连那只一直安静地伏在他肩头的黑猫都仿佛都受到主人意志的指引,一改往日粘人的懒散模样,乖巧地跟在加茂伊吹脚边行走,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家中的小少爷。
加茂拓真突然意识到,长子的成长不仅是实力方面的飞速突破,也令他能在父子间的争锋中更轻易地占据优势——加茂拓真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加茂伊吹的想法了。
如果加茂伊吹没有在察觉到他目光的下一刻抬起视线,嘴角勾起一个仅他可以发现其中挑衅意味的弧度,加茂拓真几乎真要被这温馨的一幕迷惑了。
家主大人不敢再将两人的矛盾归结为青春期的小别扭,突然感到心脏狂跳。
他遏制住一瞬间的心悸之感,很快注意到自己沉默的时间太长,导致气氛逐渐冷却下来,局面已然略显僵硬。
没有太多犹豫的机会,加茂拓真最终还是微笑着点头。为了弥补刚才的无言以对,他当即叫人将加茂伊吹住所隔壁的院子打理干净,作为加茂宪纪的新住处使用。
在场的所有宾客之中,除了五条悟与禅院直哉明白他如此贴心的根本用意以外,大概没人能想到加茂拓真不让两人同住一院的真正原因。
——加茂伊吹的院落是个狭窄的四方笼子,根本容纳不了太多人进出,更何况是教养一位众星捧月、娇生惯养的少爷呢。
抚养权的转移已经过了明路,加茂宪纪也光明正大地露了面,既然所有目的都已达成,加茂伊吹将幼弟交到身后的侍女怀中,叫人先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则将再次投入应酬之中。
因加茂伊吹明确表示无需旁人插手,五条悟一直在最边缘的位置围观这场闹剧。
他手中捏着杯冰凉的气泡水,神情沉静淡漠,以生人勿近的气势向每个想来搭讪的成年人传递拒绝的信号,仿佛又回到了那副冷心冷情的状态,万事不从心头过。
加茂伊吹安置好了幼弟,拍开袖子的褶皱,很快抬眸扫视人群,最终正好撞上他直直投过去的视线,目光便如同在仓促旅途中蓦然停下脚步的旅人,就这样驻扎于此。
——“啊,原来在那。”
两人对视之际,五条悟读懂了加茂伊吹的唇形。
在加茂伊吹毫不犹豫地朝此处走来时,五条悟终于吝啬地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他轻抬手臂,举杯示意自己正是一直等待此时。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加茂伊吹前行的方向,最终来到路径的终点,定格在五条悟身上。被注视着的六眼神子可以忽略旁人造成的一切干扰,专心咀嚼因加茂伊吹正向他奔赴过来而产生的奇妙满足感。
……本该如此。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加茂伊吹面前,少年直白地问道:“喂,你说要亲自登门道歉的那句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加茂伊吹停住脚步,他轻轻眨眼,没有露出任何不自然的神色,熟稔答道:“当然算数,但我今天才刚刚回国,你连这一天时间都不留给我,是不是太严苛了?”
“我又没在催你!”禅院直哉不满道,他将眉头拧得死紧,脸上是完全超出年纪的挑剔神色,“我是听说了你的‘光辉事迹’才到这来的,但现在一看,你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似乎意识到切入话题的节点过于生硬,少年微微侧头,避开加茂伊吹含笑的视线,嘟囔道:“还不是像原来一样,只会避重就轻地说话。”
看来禅院直哉在这一年间也有进步。
加茂伊吹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顶,笑道:“那你来告诉我,我该什么时候到东京去拜访直毘人先生?又该带些什么礼物、说些什么话?”
“别摸……!”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对待,禅院直哉更加别扭,他四处看了一眼,终于找到了可以令他顺理成章避开这个动作的东西。
少年蹲下身子,一把将黑猫捞进自己怀中,错开了加茂伊吹的掌心。
但他嘴上没停,念叨着早就想过无数遍的内容:“要我说嘛,你该在十月初去找我,秋之八幡祭在那时举行,东京的高山祭应该不比京都的祇园祭差,屋台也好看。”
加茂伊吹听懂了禅院直哉的意思。
就算他去禅院家履行诺言,这位少爷应当也早就想通了整个事件中的大小关节,不会真叫他赔礼道歉。恰恰相反的是,对方大概早就做好了同游祭典的计划,倒也别有一番少年特有的可爱之意。
于是他笑笑,刚想开口接话,身后便响起了五条悟的声音。
“二位——聊得热火朝天嘛~不如让我也加入吧?”
白发少年扯着鼻梁上的墨镜,嘴角上扬,蓝眸中的情绪却分明诉说着心中的不快。
大众心中咒术界御三家未来的继承人,此时此刻,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