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爷神色无辜。
脸上褶子疫症似的,感染到陈景眉头,锉成一团凹凸不平的疹子。
“你女儿真的怀了。”陈景问她。
“对。”蔡老爷点头。
“她说我的种?”陈景又问。
“对。”蔡老爷二点头。
陈景把袖子挽起来,上面还沾着昨晚的血:“但我没碰她,她怀了,你说这能是我的种吗?”
蔡老爷迟疑,他也是男人,心里隐约有个猜想。
可那是自己女儿!
他没敢把这个猜想说出去。
“谢了。”陈景一拱手,转身抬脚,迈出去个大步流星,“咱就此别过。”
丝毫不犹豫。
任务再想办法,帽子不能戴。
等队友,杀进去!
蔡老爷一把扯住他袖子:“贤弟,留步。”
“还有什么好说的。”陈景挥手撇开。
蔡老爷语重心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女儿她确实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人。”
“贤弟就留下,我们谈谈。”
“贤弟!”
说到后面,声音里带着丝恳求。
陈景冷眼看他。
怪不得蔡家一早就来,态度还这般的毕恭毕敬。
原来是有种了,还没法确定是谁的。
甭管哪个时代,未婚先孕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其他麻烦事不说,至少脑子肯定是不好的。
找不到孩子亲爹,至少得给孩子找个爹。
“蔡兄,先说好,这可是看你面子。”陈景把话说明白。
帽子不能戴。
可这是个好机会。
蔡家软肋毫不遮掩展露在他眼前,拿捏住它,想完成任务还不简单?
蔡老爷连点头,把他迎进去。
昨晚满地狼藉都收拾得差不多,只是柱子、影壁上被青瓶凿击痕迹没消去,一时半会也难以更换。
主厅内,一桌菜肴布置好。
四个冷碟、八个热菜、两碗汤羹。
瓜果蜜饯零碎摆开。
刚落座,就有侍女端茶来,把碗盖打开,汤水枣红如玉,扑鼻满出微淡混杂玫瑰气味的茶香。
“贤弟,我这厨子都曾在京都学艺过,几家酒楼争抢,却还是被我请了回来。”蔡老爷见陈景把茶碗放下,拿起筷子,热情介绍,“来,尝尝他们手艺,合不合你口。”
陈景一点桌子:“把你女儿请出来吧。”
蔡老爷神色一僵。
他叹气声,挥挥手。
屋里侍女都退下。
不多时,侧门打开,蔡二娘婀娜款款走来。
她开口,就要深情款款喊一声情郎。
陈景先声夺人,把桌一拍,砰一声,吓着屋外人,门上印着几条影子闪动,但都忍耐住,没闯进来。
也吓着屋里两人。
“昨晚何故如此?”陈景质问。
蔡二娘把眉一凝,泪水几若要从眼眶滑出:“父亲向来霸道,若说陈郎是贼人,转交府衙,还有周转余地。”
“可若说了私奔,父亲怕是会当场就下狠手。”
蔡老爷连连点头,把这“不通情、心狠手辣”的罪名应下。
陈景撇嘴,低头看一眼茶碗。
这做派......
道行还不够。
他把那封信拿出,放到桌上:“为何你父亲会说,这字迹与你字迹不同?”
“可从一开始,我见着你的,就是这种字迹。”
蔡二娘把头低下。
蔡老爷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陈景冷笑。
狡辩不出来了吧。
这种伎俩还想骗自己?
他趁热打铁,声声咄人:“不说书信,你腹中孩子又是怎么个回事。”
“别说睡过,我们牵过手吗?”
“你别跟我扯看一眼就怀孕的胡话,我还不至于没常识到这种地步。”
这种话,估计也就信“老抽、巧克力吃多,所以生出来孩子的肤色是黑的”这种鬼话的人,才会信了。
“孩子确实是陈郎的。”蔡二娘一口咬定,“我只与陈郎情投意合。”
“呸。”陈景打断她的话,“重新编一个,这个不合格。”
蔡二娘愣住。
她红起眼眶,泪水止不住流:“天地可鉴、日月可鉴,我真只有陈郎一人。”
“万莫没第二人。”
“陈郎若是不信,那我便只能以死明志了。”
陈景歪头看她。
心里腻歪厌恶起来。
道德绑架?
和自己玩这套?
笃定陈郎付出过感情,有了沉没成本,舍不得让她这么去做。
呸!
把“以死明志”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大多都是不敢死的。
陈景伸手,向前一展,平静冷漠:“请。”
蔡二娘、蔡老爷都愣住。
气氛和呼吸都一同在这一刹那滞住。
这......
该是这种反应吗?
不应该说些好话,把事化小,怎还拱起火来了。
陈景催促:“需得我向你拆解“请”是个什么字,有什么意思吗?”
“那听好了。”
““请”字有多重含义,刚单说出的是个动词,有我希望你立马去做你刚才说出的事的意思。”
“听明白没?”
话赤裸裸说到这种地步。
蔡老爷呲牙咧嘴,僵硬举着手,不知所措。
蔡二娘哭得厉害:“陈郎真这般绝情。”
“请。”
陈景展手,言简意赅,不为所动。
你想以死明志。
那就明吧,我不拦着。
可千万别不敢死了。
蔡二娘咬牙,拖着哭腔,一头朝旁边墙壁撞去,咚的,声音大极了,溅出点点墙皮、混杂着血。
身子一软,像秋后的蝉,摔倒在地。
“陈郎君,你现在信了。”蔡老爷咬牙,遏制着内心里怒气,把拳握起,用力抵在桌上,“我女儿都......”
陈景挥手。
调出黄粱境面板。
上面的身份任务还在。
“没死呢。”陈景打断他的话。
蔡老爷一愣。
“你女儿住哪。”陈景轻声,“她愿意这么做,我信一半。”
“但哪有人会无缘无故怀孕。”
“说不得是有人假名于我,日夜与你女儿幽会。”
“我去查查。”
说这,他停顿下,意味深长看向蔡老爷:“蔡兄,你我兄弟一场,你女儿就是我侄女,既然她委屈到这种程度,我也得出力,帮她找一个清白。”
屋子要翻。
但帽子还是不能带。
听到陈景的话,蔡老爷快步走到女儿身旁蹲下,伸手试鼻,气息还有、只是虚弱不稳。
长松口气,怒火泄去,差点趔趄摔下。
又冲忙走到门前,喊家丁去请郎中。
这才唤来一位侍女,不甚情愿:“你带我这位贤弟去后院二娘子的房间。”
侍女一怔,慢半拍反应过来,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