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地名,陆苍还注意到了村子里其他的人多是老弱妇孺,唯一一个男丁,就是那个给男孩们做木剑的木匠,他还少了一条腿。
所以他不动声色的问了晓晓:“你怎么一个人,你父亲呢?”
那小姑娘歪着头,倒是不伤心:“阿娘说他打仗去啦,他是大英雄!”
“打仗?”
“嗯!镇子里来了一帮奇怪的家伙,脸白的像鬼、头发是黄色的、说着奇怪的话,阿娘说那些人叫洋鬼子,要抢走我们广元镇,所以村长带着男人们把他们赶走!”
陆苍没怎么好好念书,捡他回家的老头长期待在鬼村旁边,身体早被鬼气腐蚀惨了,陆苍在学校大多只是挂个名字,基本上天天在家照顾老头,或者想办法挣钱,所以他的功课一塌糊涂。
但再差劲的学生,一定也知道百年前那段屈辱的历史,再加上冯曾毓就生于那个年代,所以陆苍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这是一个存在了上百年的古鬼村,原村庄在桥南省一个叫广元镇的地方,或许是因为白姑娘,才迁徙到了西川,E市,一个偏僻荒凉的郊区继续苟活。
这些信息都在陆苍脑子里,他略考虑了
片刻,就对英楠说:“这个村子已经存在上百年了,和白姑娘关系匪浅。那白姑娘有这样的本事延续一个鬼村的存在,想必不能小瞧,我们快到黄昏渡去找英哲哥他们。”
古英楠一听,立马跟着担心起来:“那他们能不能搞定啊,早知道就让你也跟着一起了。”
陆苍停顿了一下:“……我恐怕没有跟着去的理由。”
季英哲假扮连岑的男朋友,他还能以什么身份混进去呢?
“——他们的孩子?”
陆苍更加沉默,半晌才道:“姐姐,我只比你们小四岁。”
古英楠终于缓解了紧张的情绪,笑出了声。
黄昏渡的入口就在晚香街的尽头,这路并不难找。可是出了晚香街以后,两人就一脚踏入了浓雾之中,再回头已经看不到来路,只有浓雾中隐隐透露的树冠在指引方向。
“这、移天换日?”英楠忍不住抱住自己,这样诡异的林子,总让她想起梦中被九尾狐一口咬死的场景,十分骇人。
陆苍也没料到出了晚香街会是这样的景象,脚下明显有阵法,随意走动一下就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为了防止走失,他只好对英楠叮嘱道
:“姐姐,我们先不要动,我研究一下怎么走。”
英楠不放心的追问:“没问题吧?”
陆苍雪白的小脸儿上飘过一抹红,他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可能,有点问题。”
他现在还没有背熟八卦阵,更别提节气三元、六甲、九宫……他最近跟着季英哲,大沙漠上用不着这些,他也就渐渐懈怠了下来,谁知道今天会突然用上派场。
他们暂时陷入瓶颈,另一边的季英哲却很如鱼得水。
他开了灵眼,周遭一切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脚底的阵法也不是过分复杂,只要找准方向,就能稳稳的向更深处进发,而寻找方向,是他在沙漠中看着无边无际的漫漫黄沙最常做的事。
突破这片黑雾与密林并不值得季英哲感到得意,但他现在的心情确实很不错。他喜欢以笑脸示人,不论做事多么不客气,见人总带三分笑,但那笑就像个面具一样贴在他脸上,并不真心。
如果现在连岑能够看到季英哲的表情,一定会发现季英哲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真挚和愉悦,可惜连岑看不到,非但看不到,她还乖巧的把自己的手递给了季英哲,抓的死死的,生怕自己
走丢。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忽然敏锐的向一处看去,一齐停下了脚步。
有妖气。
不同于白雁,这里还藏着另外一只妖。
但那气息转瞬即逝,仿佛只是来看看是谁闯入了这片禁地,然后飞速逃走了一样。
连岑无奈,用自己还在季英哲掌心的那只手晃了晃,故意揶揄他:“没想到,你们西川还挺养妖怪。”
“西川人少,很多地方都很原始,污染少,灵力充沛下,确实很适合妖怪修行。”季英哲反捏了捏她的手掌,耐心解释着。
连岑第一天到西川的时候,就对西川的地灵人杰有深刻的体会,此刻听到他这么说,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就是有些可惜:“这地方太复杂,不好去追。”
“她既然现身一次,就会现身第二次。”季英哲稳操胜券,不慌不忙的说:“最起码,这么多层机关后面藏着的东西,要是被我们找到了,她一定会出现与我们争夺。”
连岑想想也是,便把那些小小的懊恼都丢在脑后了。
两人没再说话,继续向更深处一步步探去。
那黑色仍旧在蔓延,但越往里走,似乎就越通透了一些,渐渐的,连
岑都感觉自己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东西,虽然仍在黑雾里,却已经能够视物。
她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季英哲,季英哲考虑了一秒钟,说:“黑雾总有散去的时候,我们已经足够深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最深处。但你视线刚刚恢复,以防万一,还是我牵着你。”
连岑哪能知道对方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向来坦坦荡荡无情无义,还喜欢以己度人,总觉得别人也和她一样灭绝情爱,一听季英哲这样说,顿觉十分有道理,于是继续乖巧的任人牵着。
终于,天亮了。
骤见天日,连岑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缓了缓,才重新睁开眼睛。
四周是带着潮湿水汽的草地,脚下十分松软,但踩动时并不会有十分强烈塌陷感,更像是踩在软乎乎的地毯里,让人像躺下来原地打个滚。
草地中央,是一株巨大的古树,树冠和树干相互盘旋,最后形成了一个狐狸的形状,粗壮的枝杆上描绘着狐狸蔚蓝色的眼睛,上下眼线强调出了上挑的眼型,十分魅惑。
数不清的红色绸布挂在枝杆上,又垂下来,有风经过时,像是弹奏起了一场盛大的音乐会,浓重又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