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深夜,霍邮家。
虞卓肖偷偷摸摸跑到楼下厨房找来一些水果茶点,恭恭敬敬的摆在了连岑面前。他瞥了连岑一眼,弱弱的赔笑:“大师,厨房里只能找到这些,等天亮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连岑翘着二郎腿,才不听他的谄媚,目标十分明确:“说这些都没用了,这237单请你马上取消掉,顺便跟平台客服解释清楚这是你个人行为。”
“好、好的。”虞卓肖眼神乱瞟,不情不愿的摸出手机,还没点几下,就大着胆子说:“可是,连大师,线上购物很看销量啊……就当是我和霍邮为了救其他人下的单,怎么样?”
“不怎么样。”连岑瞪他:“做生意要讲诚信,一单就是一单。”
虞卓肖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操作起来,连岑也终于收到了此起彼伏的订单取消通知。但他取消掉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很快他就又抬起头,心虚道:“平台有下单数量限制,我就找了个朋友帮忙,现在这么晚了……连大师,明天一早我打电话叫他取消!”
霍邮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便哑着嗓子说:“大师,卓肖也是好心,不是故意的。你救了我,这是我们全家的大事,我们也想好好感谢你。”
“我知道,不过你们已经支付过报酬了。”连岑拾起果盘上的两颗苹果,在其中一颗上咬了一大口,口齿不清的说:“这两颗苹果就算额外小费,别的都不需要。”
“大师,我问过我爸了,他公司选址找人看风水都得花几位数呢,霍邮这事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肯定要给比风水先生更高的价钱才行。”虞卓肖又凑过来,憨憨笑着:“要不然,您直接给我银行卡号?银行总不会限制别人转账吧。”
“对你们来说是大事,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单子,这是我开店之前给自己定好的价格。”连岑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说:“如果你的委托是清除那个空间,那我一定不会客气,狠狠跟你要一笔。”
她确实忙了很长一段时间,先前还不觉得,如今深更半夜倒察觉到饿了,于是便又捏起一枚精致的点心,咳嗽一声:“咳,这个也算小费。”
霍邮先前就打算叫家里的阿姨起来给连岑做一顿简单的宵夜,却被连岑拦了下来,可看她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只有这些小点心,应该也填不饱肚子,他便又提起这事:“大师,我看还是让阿姨起来吧,不用觉得麻烦,这也是阿姨的工作,她不会不开心的。”
连岑垫了垫肚子,总算熬过了那股饿意,她又捧着水杯一饮而尽,这才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呼,大半夜如此兴师动众,恐怕不是阿姨麻烦,是我比较麻烦。”
她打量着霍邮,霍邮看起来还算有精神,但毕竟也算是死里逃生了一次,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于是她站起身,说:“你的同伴,还有其他人,都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她擦净手,又拍掉衣服上的残渣:“关于你们为什么会被卷进这种事我还要继续调查下去,你先养好身体,之后我还会来打扰你的。”
霍邮原本就在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只是看连岑一脸疲惫,他也不好意思追问。现在听到她主动提起,霍邮顿时松了一口气,肩膀都松懈下来不再紧绷:“好,太感谢你了,连大师。之后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一定言无不尽。”
“那我们走吧,虞卓肖,还得麻烦你送我回去。”
“现在?!”虞卓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刚过凌晨三点没几分钟,他家养的夜猫子在这个点都已经睡熟了。
“抱歉,我明天一早有早课。”连岑随口解释了一句。
夜里有些凉,车里氤氲着一团冷气,皮质的座椅更是凉的人浑身一激灵,叫人登时清醒起来。
虞卓肖开了暖风,很快就把车厢烘到暖呼呼的。他怕犯困,便絮叨起来:“大师,你都不知道,下午霍邮醒过来以后,霍叔叔他们都激动坏了,挤在霍邮房间待了好久,我又怕他忽然问你怎么不在,又怕你刚好在那个时候回来,担惊受怕了好久。”
“他应该没心思注意这些。”连岑随意应了一句,扭头看向窗外。郊外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倒是能看到城区里还亮如白昼。闪烁的霓虹灯、冒烟的烤肉摊、漏音的KTV……黑夜里,A市的生活依旧热闹繁华,褪去了白天的忙忙碌碌,这夜间的啼笑仿佛才是真正的人生。
谁又能知道,这样平和的烟火气下,居然还酝酿着以魂为祭的阴谋。野狗、魑、被炼制的鬼兵还有那片诡谲的空间。
她垂下眼睑,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忽然,来电铃声大作,连岑意外的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只闪烁着一串陌生的号码。连岑心头一跳,隐约已经察觉到了来电人的身份。
她接起电话,轻声说:“你好。”
“你好,连岑。”季英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总显得有些失真。他舒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轻缓起来:“还顺利吗?”
“顺利吗?”连岑把头靠在车窗上,眼里闪过迷茫:“大概是顺利的。”
“唔。”他听出连岑话语里的犹豫,却并没有点明,而是说:“顺利就好,我隔一段时间就拨通一次你的号码,一直到现在才接通,连岑,辛苦了。”
“你呢,你们见到了吗?”
季英哲顿了一下,才说:“嗯,谢谢你。”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颗圆润的珠子被盛放在华丽的杯具中,发着莹莹的光:“多亏了你,我也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人。”
电话挂断很久,连岑依然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大约是夜间总是叫人情绪低落,她敏锐的察觉到季英哲云淡风轻的声音下,潜藏着一丝黯淡。
他们两个难兄难弟,看来分开之后,也各自碰到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啊,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什么缘分。
连岑抬手摸了摸伪装成发簪的青简,眼前又浮现出那整片空间都被封印在青简里、化作新的一页时的绚丽场景。
她究竟,是怎么把那个地方封印起来的呢?
明明是她亲手下的封印,可回忆起来,却迷迷蒙蒙,毫无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