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可能不信,没有人会知道,风光无限,金尊玉贵的顾泽寒,曾露宿街头,睡过天桥洞,翻过垃圾桶,甚至跟乞丐抢过被子。
只有濒临绝境,直面生死的那一刻,你才会明白,骨气和原则在活下去这三个字面前,什么都不是。
顾泽寒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天下着大雨,他和妈妈抱着爸爸的骨灰,想要爸爸入土为安,完成他临终前的心愿。
却被老爷子无情拒绝。
“我顾家没有这样的叛徒!你爸爸为了一己之力,差点毁了顾氏,如果不是你四叔发现得及时,顾家就没了,现在还想叫他入顾家墓园?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十几岁的少年,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
却激怒了顾家众人。
顾家残忍绝情,不让顾洪英的骨灰葬入顾家墓园。
一群人围着顾泽寒母子,神情激愤,批判谩骂。
堂堂豪门贵族,在此时同市井小民无异。
“祁清雅,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把顾洪英的骨灰带到顾家墓园来?简直无法无天!”
“顾洪英他自私自利,如果不是他贪图冒进,怎么会差点毁了顾氏?他就是顾家的罪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顾家子孙!”
“妈都因为顾洪英给活活气死了,你还想气死爸不成?”
“妈临终前发话,不许顾洪英的骨灰入顾家墓园,更不许你和顾泽寒踏入顾家一步,从今以后,你们和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一个女人也跟着闹!我看都是爸对你们太仁慈!”
……
顾家的儿女,还有后面乌泱泱的保镖,上百人围着祁清雅和顾泽寒母子两人。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
甚至有人去抢顾洪英的骨灰盒,但顾泽寒就是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他从小就被顾洪英精心培养,擒拿术很厉害。
即便寡不敌众,但只要他不放手,就没人能从他的手里把爸爸的骨灰盒夺走。
现场乱成一团,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顾洪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可恶。
不过是老爷子见顾洪英越来越出色,怕顾洪英夺权,碍于面子不好直接动手,就连同顾家其他人,想来个釜底抽薪,将顾洪英的权利架空。
却不想被仇家钻了空子,趁机陷害对付顾家,使得顾家元气大伤,差点破产。
这些豪门大家,个个表面仁义,一旦牵扯到利益,比谁都激动怕事。
不想担责任,怕背负骂名的他们,就把这件事推在了顾洪英的头上。
顾洪英也是个傻的,竟然为了顾家硬生生忍下。
结果在顾洪英四处寻找证据,力挽狂澜,想要拯救顾家时,却被人陷害出了车祸。
甚至连他的死,都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在查出顾洪英名下的大量房产和资金时,顾洪英瞬间成了众人讨伐的对象。
连顾泽寒和祁清雅也遭受了无数谩骂和指责,甚至被赶出顾家。
差点没命。
明明他们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他们自私自利,怎么会被人钻了空子。
可是他们却对顾洪英一家三口步步紧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争执中,顾老爷子发话了。
他看着顾泽寒,沉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爸爸是我最器重的儿子,即便他犯下大错,我还是会善待你和你.妈妈,从今以后,你和你.妈妈离开北城,去哪里都好,就是别再回北城了,我会给你们一笔钱,不会做得太难看。”
顾泽寒只是静静地看着老爷子,没有吭声。
从某方面来说,顾泽寒其实挺像顾老爷子的。
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见他这样,老爷子隐忍着怒气,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的顾泽寒,一身白色衬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牛仔裤,陪着黑白帆布鞋。
最普通甚至是贫穷的打扮。
却掩饰不住那身清雅贵气。
没有人知道他们这半年来遭受了什么。
顾家将他们赶出顾家后,又扣着顾洪英的遗体不肯火葬。
为此祁清雅病了好几次,差点挺不过来。
是顾泽寒一人撑住这个小家。
现在好不容易要回爸爸的遗体,现在却不让爸爸的骨灰葬入顾家墓园。
祁清雅怎能甘心?
她比顾泽寒还要悲愤,一腔赤诚的丈夫对顾家掏心掏肺,好事做尽,却落个众叛亲离,背负骂名的下场。
然而身为豪门太太的她,根本不会骂人,只能被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唯独顾泽寒,一双清冷孤傲的黑眸,和周遭的谩骂诘问形成鲜明对比。
被他静静地看着,一时竟无人敢再开口。
“我要我爸入葬顾家墓园。”
顾泽寒沉稳有力的声音砸下。
“休想!”
顾老爷子想都不想就呵斥道:“他一个罪人,凭什么入我顾家墓园?你想都别想!”
如果他点头了,那不就是证明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错?
认为是他自作聪明,害了顾家,还害了自己的儿子。
只要他态度坚决,牺牲这个儿子,在外人眼中,他就没有错!
他顾家的颜面起码能保住几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答应这个要求。
结果顾泽寒直接抱着骨灰盒,往墓园走去。
后来,老爷子不止一次在想。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绝情,如果当初他同意了这个孩子的要求,顾家和他,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而那时的老爷子,年轻气盛,又做贼心虚。
见顾泽寒不听劝,不管不顾往墓园冲去,情急之下的老爷子,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拦。
结果一不小心,打翻了顾洪英的骨灰盒。
恰逢一场风吹过。
骨灰盒的骨灰随着那阵风,所剩寥寥无几。
“爸——”
顾泽寒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结果还是没接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骨灰盒在自己面前碎开。
连同那最后的亲情和奢望,也被摔了和粉碎。
“洪英——”
耳畔伴随着妈妈凄厉的喊声,短暂急促。
话音未落,人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