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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真柳耳铛
    韩时宴忍不住一个战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他觉得顾甚微就像是拿着刀的杀猪匠,站在屠凳面前磨着刀,准备割下他这块最肥美的肉。

    “何来鬼神之说?只不过是某些人其身不正,御史台搜集罪证,依律严惩罢了。”

    “就像你们皇城司,明明是看不见的影子,非要做那招摇现世的鬣狗,迟早是要自取灭亡的。”

    韩时宴自知自己声名狼藉,但他从未解释过一词一句。

    今儿个破天荒地对着皇城司的恶人,心急火燎地解释了个透彻。

    他有一种预感,他若是说晚了,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姑娘真有可能做出,按着头让他同她仇人家的女儿轮流定亲的荒唐事。

    克完一家换下一家,就像顾甚微跟踪完他师父跟踪他一样。

    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顾甚微感受着韩时宴的抗拒,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强扭的瓜不甜!现在还不到出剑的时机!

    她想着,眸光一动,将先前那枚从丁杨母亲那里得到的耳环拿了出来,递给了韩时宴,“你看看有什么头绪没有?我们这种斗升小民,没有见过金啊玉啊的。”

    韩时宴见顾甚微恢复了正常,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那耳环,在手中摩挲了几下,说道,“咱们先去寻找贾大师,让他看看印鉴。”

    “至于你先前说的那三种可能性,倘若那诬陷张春庭的信是丁杨在杀死关先生之后才调换的,那么远在杭州见过原本真实信件的春灵姑娘,怕不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如果信件是中途调换的,在朱成已经死亡的情况下,春灵姑娘就是见过真实信件的有力证人。

    幕后之人一心想要陷害张春庭,势必就会杀人灭口。

    韩时宴说着,拿起那耳环,对着光照了照,然后将这东西递给了顾甚微,“这首饰手艺十分精湛,虽然不算金贵,但也不是无名无号的金匠能做得出来的。”

    “我对这些首饰了解不多,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让王御史帮忙看看。”

    王御史有十八房美妾,对于这些妇人之事,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你想的应该没有错,这东西不是丁杨一個小卒会拥有的,应该同他的死有关联,对他而言具有特殊的意义。”

    顾甚微刚要点头,就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

    泥乎乎的吴江红着脸,飞驰到了近前,他嘿嘿一笑,翻身下了马。又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直言出声,“方才老仵作将我骂得个狗血淋头的,他说开封府的脸都被我丢尽了。”

    “今儿个就算是抱着你们两个人的大腿拖着走,我也务必要跟伱们一起查案。不然开封府在这汴京城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虽然我不明白,开封府明明就杵在那里,占地广阔,别说立足了,就是满地儿打滚那也有地不是。”

    他说着,没脸没皮的瞅了过来,一看那耳环惊呼出声,“这不是一线阁的春柳吗?我五姐姐想要许久了,没有想到竟是被时宴兄你买来送顾亲事了。”

    “早知道如此,我便抢先一步,拿我五姐姐的一套头面首饰来同你换了。这样我五姐姐能得心头好,时宴兄你送礼也不至于显得抠抠搜搜啊!”

    “哪里有送姑娘只送一只耳铛的?”

    吴江说话噼里啪啦像是炒豆子一般,听得韩时宴无语至极。

    “你不说话,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吴江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又佯装作揖讨好的看向了二人。

    顾甚微瞧着好笑,“那去这个一线阁能查到首饰是被谁买走了么?”

    吴江想了想,“将军府的吴江是查不到的,但是开封府的吴推官可以查,如果这个东西同案子有关的话。”

    一线阁乃是汴京城中颇有名气的老字号银楼,就开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

    在这天子脚下能够屹立不倒的商户,多多少少都有些强硬的背景,不会随便的透露出客人的事情。但是开封府去查案问询,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了。

    顾甚微深深地看了吴江一眼,并未犹豫的点了点头,“是同案子有关。”

    吴江瞬间兴高采烈起来,“可算是有我能帮着忙的地方了。对了,老仵作让我告诉你们,丁杨乃是自缢无疑。他身上也没有搏斗的痕迹,不过在心窝上有一处旧伤,应该是三四天前被人用脚踢的。”

    “到现在还有淤青。除此之外他好得能打死牛!”

    吴江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上了马,韩时宴瞧着默默地将那耳环还给了顾甚微,两人对视了一眼跟着吴江朝着朱雀大街行去,巧得很的是贾大师的铺头也在这同一个方向。

    三人纵马过闹市,不一会儿便到了那一线阁的门口。

    门口迎客的童子瞧着吴江身上臭不可闻,本想要拦客,可瞧见身后穿着皇城司官服的顾甚微,迟疑了片刻快步地朝里向掌柜的通报去了。

    吴江丝毫没有察觉,自顾自的打开了话匣子,“听闻南边一豪商得了一块上好的翠玉,拿来一线阁做了一套头面首饰,剩下的边角料便当作了酬金。”

    “一线阁拿着边角料,做出了一整套镶金的小头面,唤作真柳。就是看上去像是真正的柳树枝桠子的意思。我五姐姐不好别的,就喜欢各种奇形怪状的耳铛。”

    “当时她就很喜欢这个真柳来着,可惜来晚了一步,叫人给买走了。她回家茶饭不思的,还循着记忆自己个画了一副。”

    吴江的话音刚落,一个白面掌柜走了出来,他约莫四十来岁看上去白白软软的,像个汤圆团子。

    “吴小将军说得甚是!在下李笑,乃是这一线阁的大掌柜的。”

    虽然杨柳枝被他说成了柳树枝桠子一下子有些掉价,但总归是话糙理不糙。

    吴江闻言轻咳了两声,正了正颜色,倒是有了几分官威,“莫叫我吴小将军,现如今我乃是开封府新任的推官。”

    他说着,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现如今真柳的耳坠子涉及到了一桩命案,我们需要知晓买主是谁?”

    掌柜的耳朵动了动,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吴江身后的韩时宴同顾甚微,“三位请随小人过来。”

    他说着,领着三人上了二楼的雅室,又取了一个厚厚的蓝色册子来。

    他在口中蘸了蘸手,翻了翻,翻了好一会儿方才翻到画着真柳头面首饰的那一页,顾甚微静静地瞧着,只见那图册的下方白纸黑字的写着一排小字:“御史台王喜赠芙蓉巷杨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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