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骅和那宫女的事不胫而走, 皇帝简直要被气疯,恨不得生吃了祁骅和那丫头,不过他心里明白,别说是生吃了, 就是活煮了他俩,也只会让流言传的更凶而已。
皇帝的本意是暗中处决了知道丑事的人,尽力将事情压下来, 是以出事后并未同自己的近臣商议,但现在已经闹得天下皆知,再藏着掖着也没用了,皇帝宣了几个最信任的大臣入宫, 君臣几人一同商议对策。
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低声道:“你们大概也知道朕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都说说吧,如今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一大臣犹豫了下低声道:“回皇上, 民间传的很不好听, 都说是……”
皇帝冷声一笑:“说朕荒淫无道,在学唐玄宗,肖想儿媳, 是不是?”
那大臣顿了下颔首道:“甚矣,现在还有人传出了顺口小调, 虽未明说, 但假借古时旧事, 暗讽圣上。”
皇帝嗤笑一声:“原来除了唐玄宗还有别的?什么古时旧事?说来听听。”
那大臣叹了口气:“新台纳媳。”
皇帝一口气堵在胸口, 险些当场吐出血来,几位大臣见皇帝面色不好连忙跪下劝道:“龙体要紧,皇上切勿动怒,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吧……”
皇帝竭力压下胸口滔天怒火,半晌道:“都起来吧……”
另外一大臣面露迟疑,沉声道:“臣斗胆……敢问昨日到底是何情形,不瞒皇上,如今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臣等也都是东拼西凑的知道一些,并不知就里,臣等先要知道了到底是出了何事才好想对策。”
皇帝咬牙,将之前的事说了,一大臣听罢眉头紧皱,低声道:“这事儿明明是二皇子的……皇上恕罪,是二皇子的错处,为何外面的传言全都针对是陛下的呢?”
皇帝冷笑一声:“朕也想不透,皇后给朕准备的人,怎么就成了祁骅的心上人,听着那些传闻的意思,两人竟还是情投意合,是朕要夺人所爱呢。”
“传言散的这样快,肯定是有人有意而为之,故意将矛头指向圣上,是为了什么?”一大臣慢慢道,“臣万死,皇上,此事会不会跟冯府有些关系?毕竟……这样的话,算是将二皇子摘出来了。”
旁边一大臣闻言连忙摇头:“不像……冯家人并没这么大的胆子,且这只是让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觉得二皇子无辜,皇上并不会因此宽恕二皇子,有何用处?再说原本是可以压下去的事儿,冯府倒要自己张扬起来吗?未免牺牲太大。”
“那……有没有可能是太子呢?”一大臣小心的看着皇帝的脸色,“又或者是敦肃长公主?”
“臣斗胆……皇后娘娘也是知晓此事的,且皇后娘娘舐犊情深……”
“德馨长公主当时也在……”
殿中大臣议论纷纷,将知晓此事的人都拉出来细细分析了一通,虽每人都有嫌疑,但每人都有足够的理由不会去做,乱糟糟的分析了半日也没得出个确定的结果,皇帝心烦意燥,冷声斥道:“没有证据,争执这个有什么用处?!先暗中查访,抽丝剥茧,慢慢的顺着源头去找出这幕后黑手,现在重中之重是如何解决这次的事端!”
一半晌没说话的老臣上前一步躬身慢慢道:“皇上息怒,如今……却不好再处置二皇子和那宫女了,众人都以为是皇上横刀夺爱,这会儿皇上再以雷霆之怒重责二人,不免更应了之前的传闻,依臣愚见,皇上不如索性将那宫女赐给二皇子,不提前事,只说这是皇后身边一个寻常女官,三十那日让二皇子一眼看中了,所以成了事,如此就罢了。”
老臣话音未落旁边一大臣连忙摇头:“这不周全,宫里不少人都知道那宫女是皇后要献给皇上的,且昨日宫中有那些皇亲贵戚,这如何瞒得过去?”
老臣偏过头看了那大臣一眼,淡淡道:“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重要,还是堵住那几个皇亲贵戚的嘴重要?”
大臣哑然,老臣继续道:“皇上的态度有了,那些知晓前事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如此谣言不攻而破,虽仍需要一段时间平息,但比起谣言越演愈烈总要强些,这法子是不周全,但更妥当的……老臣是想不出了。”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点头:“就这样吧。”
众人按着老臣的思路继续润色,将每个细处都商议到了,皇帝一直没说话,半晌沉声道:“等这事平息了……马上给朕查,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无事生非!”
宫外太子府中,祁骁关上门屏退众人,压低声音冷声道:“外面的谣言……是不是你散出去的?”
百刃薄唇微抿,轻轻的点了点头。
祁骁怒极,竭力压下想要跟百刃动手的念头,咬牙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只要皇帝查出来是你做的,他能直接要了你的命!别看他平时处处护着你,真动到了他的痛处,就是拼着同岭南开战他也会第一个料理了你!”
百刃摇头:“他查不到的……替我办事的人早就出城了,等皇上再查到的时候,他们大概已经回到岭南了,人去楼空,皇帝什么也查不到。”
祁骁眉头紧锁,今早他同百刃一同出的宫,他去督管礼部料理年下事宜,百刃回岭南王府祭祖上香,也就是说……这是百刃一早放出去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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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骁不可置信的看着百刃:“我已经料理了祁骅,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必冒着危险再来这么一出?!”
百刃抬头看向祁骁,正色道:“二皇子曾经折辱我,我颈间的伤虽已经好了……但之前的事,我还记着呢。”
祁骁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失笑:“我是没替你报仇么?!因为猫儿胡同的事祁骅一下子失了帝心,半年都没能爬起来,你还想如何?!”
“那是太子整治的他,我领太子的恩,但那到底不是我动的手。”百刃语气中少有的带了些倔强,“就算不说之前的事,只说这次,太子……我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事本也是冲着我来的,那两个丫头……本是冯皇后留着对付我的。”
祁骁哑然,第一次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授意江德清将前事透露给百刃,绝不是为了让百刃报仇啊……
看着百刃带着愤意的双眼祁骁又想到了敦肃长公主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管处于何等境地,百刃都是岭南王世子,身份贵重,不可能任人欺辱,只要让他腾出手来,他绝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
祁骁怒极反笑:“世子殿下当真英勇……呵呵,世子殿下……”,祁骁上前一步,一把将百刃推到墙上,微微低下头死死的盯着百刃的双眼:“我也没少折辱过你,我也没少算计过你,孤倒是想问问世子殿下,等世子殿下羽翼足够丰满后,打算如何回敬这半年孤对世子殿下的所做作为呢?嗯?”
百刃愣了下,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委屈,偏过头去没接话,祁骁冷笑一声:“说啊,也让孤有个准备,是准备让我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呢?”
百刃气的一直低着头不肯看祁骁的脸,无意间目光扫过祁骁腰间一直佩着的玉玦,眼睛瞬间红了,哑声道:“你觉得我想害你?上刀山……下油锅?那死的一定是我!”
百刃一向隐忍惯了,若是祁骁同平时一样好好的同他温言细语的,百刃也就将自己心里如何想的说出来了,偏偏祁骁今日上来就一顿疾言厉色,百刃一肚子话说不出口全堵在了心里,现在听到祁骁这一句“上刀山下油锅”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一把抄过祁骁腰间的玉玦,狠命挣开祁骁就要往外走。
“反了你!”祁骁原本只带了三分的怒意,如今被百刃这一下子激成了十分,方才他是没留意所以才被百刃钻了空子,这会儿一把将百刃拉回来,手下也没了轻重,一把将人抱起扔到了床上,抢过他手里的玉玦嘲讽一笑,“怎么?不想给我了?想给谁去?”
百刃大怒,起身还要来抢,只是他身子实在单薄,又没什么力气,没几下就让人制服了,祁骁一把扯下床帐撕成几条将人紧紧的捆了起来,百刃怒急:“祁骁!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祁骁将人接来时就再三的跟自己说了,万万不要真的动气,吓唬他几句让他知道轻重就罢了,却没想到一向温驯的百刃今天也咬人了,祁骁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百刃连顶了他几句他心里就来气,更别说百刃竟还要将这玉玦收回去!
这玉玦是岭南王妃给百刃的,且百刃还再四的跟自己说了,就是砸碎了也不许送给别人,祁骁心里明白,这是件极要紧的东西,岭南王妃的本意,大概是要传给将来的世子妃的,祁骁受着这份情,却没想到百刃竟会想要夺回去!
祁骁竭力压下心头滔天怒火,他怕自己一上来脾气将百刃伤了,所以索性将人捆了不许他在惹自己生气,推门出去消火。
江德清一直守在寝殿门外,听着方才的动静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见祁骁出来了连忙躬身赔笑:“太子息怒,世子还是小孩子呢,未免有些言语不妥当的地方,太子多担待吧,别一时急红了眼将人真伤了,回头来不还是自己心疼么?”
祁骁冷笑,一直往前面走,江德清连忙跟着,躬身道:“殿下知道世子那心性的,他心里都明白,只是嘴上说不出来,殿下向来能担待的,怎么今天就不能了呢?”
祁骁停住了脚,顿了顿将手里一直攥着的玉玦递给江德清,冷声道:“去找几个懂行的老先生,给我好好的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好是用来定情的,不然……
祁骁闭了闭眼,一行去了前面书房,自去找人去外面将谣言往冯家引,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查到百刃身上来。
起更时分,江德清捧着那玉玦回来了,祁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让人看明白了?”
江德清点头唏嘘:“可了不得……老奴只当这玉上刻着的是梵文,连着找了几个先生来解,但他们都认不得,最后还是顺子找了书院胡同一个当铺里的八十多岁的老先生,问了他才明白,原来这上面的字不是梵文,是符咒,这也并不是玉佩,听老先生说……这东西叫命符。”
祁骁一时愣了:“命符?”
江德清点头,继续道:“这不是咱们这边的东西,老先生说,这东西本出自南疆,是前朝的古物了,现在并不多见,所谓命符,意思是……”
江德清抬头看向祁骁,苦笑一声:“命符命符,意思就是代君受命,以命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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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是说,这本是岭南王妃给世子的吗?那就好懂了,王妃护子心切,所以要将命符送给世子,想着来日若有万一,替世子担下一切苦处,世子不肯戴,是因为他孝顺,但世子又送给了殿下……殿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江德清叹了一口气:“老先生说……这一送一戴,两个人的命就连上了,世子殿下……是在为殿下担着一条命呢,嗨……其实老奴一直不信这些,但听那老先生说,南疆那边的人,是很信的……”
祁骁深深吸了一口气,百刃之前曾同他说过,若有朝一日不喜欢了,就是砸了毁了也不能送给别人,他原来是怕自己无意间,替别人承了命……
自己当时还逗他,问他既是保平安的,为何他之前不戴,百刃当时一笑没说话,祁骁就以为,这不过是百刃的说辞,玉玦其实是给心上人的……
祁骁喉咙有些发哑,他方才还跟百刃说,是不是想要自己上刀山下油锅,百刃说若真如此,先死的一定是他……
祁骁瞬间全明白了。
自己原也没想错,这就是百刃给自己的定情信物,只是别人定情之物都是些宝物财帛,而百刃给自己的,是他自己的一条命。
祁骁眼眶发红,拿过玉玦,推门顶着大雪一路往寝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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