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与桃夭说着天香楼的菜品风景,桃夭应承着:“老太太也去过天香楼?”
老太太含笑道:“那都是你们年轻人去的地方,我倒是不曾去过,只是去西湖游湖的时候,坐船总能瞧见,路过一番,如今既然有了这番渊源,往后若是得了空闲,也可以过去吃吃酒,赏赏景。”
桃夭听着老太太似闲话家常,又似意味深长的话,却只应着:“天香楼的菜品风景极佳,若是老太太得闲了,常来常往的,我想天香楼的大爷和大奶奶必然也都欢喜得很。”
两人似是熟络,又似打哑谜似的说着话,也算用过了午膳,老太太早早放下了筷子,桃夭原本就是个出去做客就总吃不饱的性子,看旁人吃,自己便吃两口,主人家放了筷子,她从来都不肯多吃一口,便也只道已经饱了。
老太太这才邀着桃夭一块往后院散散步,消消食。
桃夭应着扶着老太太,却由老太太一路引着她,给她介绍楚家的花园子,又问她上回楚平领着她都逛过哪里了,将楚平没有带她逛的都逛了一遍,两人这才在流觞亭停了脚。
连翘并没有跟着,却早早的就在流觞亭摆好了桌椅和果盘,供两人歇脚。
见桃夭扶着老太太往这边来,连翘上前扶着老太太在她素日里爱的躺椅上歪了,便给桃夭上了一盏蜜羹,便远远退了下去。
这儿宽敞空旷少人,若有什么人要过来,老远就能瞧见,比隔墙有耳的屋里更适合说些隐秘事。
桃夭见到了这里来,老太太也终于不再跟她打哑谜,只道:“前些日子我听平哥儿说,钱家惹上了一些麻烦。他给和了个稀泥。”
桃夭闻言却只是低头默默喝蜜羹,并没有应答。
只听老太太继续道:“这些孩子们,不知道个轻重深浅,胡乱搅和了一通,最后,还不是得他祖父出面,请人家好好吃了个饭。这事才算了了。
可是,这吃饭的时候,那边的人却问起了,那日在钱家还有一位姓桃的姑娘……”
桃夭喝蜜羹的手略微滞住,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不曾想,六门的人那日竟然还会留意了自己。
自己已经尽量不出头,不说话,不惹事了,没曾想那些人竟然心细至此,连自己的身份出处都去调查了吗?
老太太似睡非睡得歪在踏上,睨着桃夭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这才缓缓道:“那边的人似是留心得很,他祖父却给应承了一声,说不是旁人,是我们家平哥儿未过门的新妇。”
桃夭手里的蜜羹一抖,勺子与瓷盅碰触轻微的响声,桃夭终于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蜜羹,抬头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却只缓缓道:“平哥儿的母亲这两天就回来了,提亲的事我原本是打算直接与邵太太和陈家大奶奶商议的,可是,思忖再三,既然你在杭州,便想着还是先来与你通通气。
生怕楚家的有些意思,邵太太一时半会与你说不明白,再平白生了误会就不好了。”
桃夭听了这话,心头却突突得跳,好半晌才稳住了心神,道:“老太太厚爱,桃夭只怕自己担当不起。”
老太太听闻了这话,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什么起伏,只是继续道:“你怎得是这副模样?当初,他祖父在酒席上说了这话,那边的人听了,却欢喜得很,还送了一百金做恭贺之礼,让办喜事的时候,不要少了他们一杯喜酒吃。”
这话里隐隐有逼宫之意,桃夭却不肯退让,只起身给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错爱,可我却总记得父亲从小教给我的一句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老太太闻言却只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桃夭道:“丫头,你这话用错了,如今并不是立不立于危墙之下的事,而是你的半边身子已经陷入流沙之中。
若是此时楚家松了手,那么你和你们家,很有可能就陷进去,再没有重见天日之日了。”
桃夭眉头紧皱,唇也抿了起来,她不曾想过,自己那日只不过偶然去了钱家,竟然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吗?
竟然,以至于自己其实已经陷了进去。
好半晌,桃夭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桃夭缓缓抬眸,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可是有些事情我也要先弄明白了,如今若是楚家不出手,我会陷进去,那我嫁进楚家,难道就不是带着整个家族陷进去吗?
若是东窗事发,楚家可能全身而退?楚家与那些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若是他们灭九族,楚家可在九族之内?”
老太太看着上道的桃夭,唇角终于带上了三分笑意:“你放心,杭州楚家与番禺楚家在朝廷官府的族谱上并不同源。
也就是你说的,哪怕他们诛九族,也牵连不着杭州楚家。
而至于楚家与她们的渊源,也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只是天香楼钱家尚且与他们签了契书,楚家与番禺楚家因着是经年的生意往来,有人请事故在,所以并不曾留下什么纸面的文书。”
桃夭听了这话,算是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九族之内的干系,就不至于让自己的母族也牵扯上这杀头的买卖。
而至于其他,若是生意上的往来,有文字契书的,怕也只是罚其首,而宽其从。
再则,如今朝廷关于禁海的律例查得很松,此案又牵扯甚广,除非朝廷狠命非要收拾了这一种走私案上下牵扯的官员,这些有份于走私的,为首者问斩,抄没家财也就罢了,若是从轻发落,甚至有可能只是流放贼首,其余家眷家财尚且能不受损失。
楚家如今这个境况,若是被查,一则并没有纸面文书的证据,再则,只不过是于楚家生意上的往来,哪怕就是上头的人狠命非得要查,也不过办了楚元山和楚鸿哲这两个家主,而至于家中的女眷和楚平、楚阔这些小辈,多半也是不会太受牵连的。
只是,楚平毕竟是楚家的长房长子,将来是要接管楚家家业的。
若是楚平当家的时候,这事被告发出来,那么又该如何呢?
桃夭低眉沉思,此时才发现郑巧燕那日说的话才是最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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