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着拍了拍自家孙儿的手,道:“这就是了,你曾祖父在这楚家留下的规矩,老弱妇孺,但凡落了难寻上门来,楚家从没有拦着的。
咱们家外头办着粥厂,里头办着养济院,收留老弱妇孺,教养孤儿幼子。
你生在这样的人家里,是你的福气。
这些年你又打定了主意要读书考功名,我纵着你,也没有逼着你出去跟你爹娘学做生意,你跑的地方少,见识的人也不多,只在家里呆着,自然当这良善待人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才能对她轻易说出那翻说教的话来。
你方才说能管,你不管,求到我和你娘面前,我们也会管,这是因为你在家里。如果那丫头现在是在桃源,对于这样的事,定然也能举重若轻了。
可是平哥儿啊,那桃家姑娘的不易,在于孤身在外。
与她住在一起的那些姑娘小姐,也都是背井离乡,轻易谁肯出头?
再说了,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跟你们爷们儿还不一样,就是你离家在外,行事也总比她容易些。
像她这般果敢善良,又肯为旁人担当的丫头,其实是十分难得的。”
楚平闻言,倒是当真闭口不言,陷入了沉思。
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儿蹙眉深思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听没听的进去,只对他道:“我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丫头,总归我挺喜欢她的,改日啊,我定要叫她和邵氏来家里坐坐。”
楚平闻言抿了抿唇,有些不太服气得道:“人家未必肯来,祖母还是先安心养病要紧。邵太太的女儿还在坐月子,就不要这个时候打扰人家了吧。”
看着楚平吃瘪的样子,老太太也没有再勉强,只是自顾嘀咕着:“也罢,你娘还没回来,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得你娘回来了才能办,也不着急,且先等等吧。”
两人在里头说着话,外头楚元山站在门廊上,斥责了一院子探头探脑看热闹传闲话的丫头婆子,几个小厮都赶了回去,只有秋月,楚元山看了她一眼,没有让她到处乱跑,只吩咐屋里的李婆子领着秋月去正堂的耳房候着,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以出来,也不可以再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秋月大惊,还要再说什么,楚元山只是拧眉看了李婆子一眼,那李婆子也不敢耽搁,上前大力拉着秋月就往耳房去了,并将耳房里头看着烧水烤火的小丫鬟都赶了出去。李婆子关上了门在里头守着秋月。
等楚元山再开门回正堂时,老太太已经拉着楚平在自己床上坐了,哄着他道:“祖母知道,这一日你才是最委屈的,原本就是秋月那父子两个闹出来的麻烦,你担下了这事,四处周全赔不是,哄了那桃家小的,又哄那陈家老的。偏偏这老的小的都不是个好哄的。
今儿出去,看见桃家姑娘遇险,你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偏偏人家也不领你的情,还给你骂了一顿,然后是陈家那位太太一通编排,再加上你祖父也不是个省心的,又冤枉你这大半日,这大冬天的,膝盖该是跪疼了吧。我的宝贝孙儿,他们不心疼你,祖母可心疼你。”
楚平这一日心中的委屈终于有个人能懂了,只觉得还是祖母最好了,还是在自己家里好。
楚平忽的想起了一句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蓦然间,楚平心疼了一下桃夭,自己那般挑剔她行事不当,是否真的错了。她心中,是否也如自己一般得委屈呢?
楚元山一进门就听到这个,却不忿道:“是谁听着那些外三道的人胡说八道,也不查问清楚便气得厥过去?在家里闹得惊天动地要死要活的,我在外头听个戏,都被你们着急忙慌得追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楚家出什么大事了呢。还好意思在这儿编排我。”
老太太听了只朝他“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反倒嘴硬道:“这还不都是白兆文父女两个闹得,这白兆文在楚家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干出这样不知轻重的事来。”
楚平沉吟片刻道:“秋月年纪大了,放在我屋里不好,我本来是不打算惊扰老太太,只想着等娘回来就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可是如今再看,想必是她等不及了。”
老太太如何能不明白这一层,当初白兆文求了她将他女儿放在楚平的房里,原本就存了这个心思,想着青梅竹马,或许楚平会喜欢,将来收了做个通房丫鬟或是姨娘,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看着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不知道他们爷俩心里存了多高的盘算。
老太太思忖了片刻,对进门的楚元山道:“我想着前些日子,李婆子不是说自家的外甥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还让我帮着看看呢,是在底下的哪个庄子里?把秋月发送过去就是了。”
楚元山闻言无语道:“那李婆子怎么得罪你了?人家外甥好好的,怎么非得送这么个不安分的人过去。你可真是,就知道逮着自家人祸祸。”
楚元山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事处置起来也有些棘手,白兆文在楚家少说二三十年了,家里大事小情也都是他在照看,一面是离不开他,另一面他这回行事十分古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还要细细纠察。
只怕他知道了楚家的一些辛秘。一旦交恶,家里一时失了个得力的管事还是小事,若是离了心,他出去胡言乱语,那就不好了。
楚元山沉吟片刻,对楚平二人道:“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我自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