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差役刚刚已经打人打出了兴头,被人这么一喊哪里肯停住?反而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向他也围了过来。
“你等意欲何为?还不速速停手?!”齐望又大喊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锦衣卫的腰牌,“我是锦衣卫!”
竟然是锦衣卫?
几个差役都微微一惊,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收回了兵器。
而后,他们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几步,让那个领头的壮汉来面对齐望。
这个壮汉身材十分高大,比齐望还高了个头,脸色黝黑,留着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他站在齐望的面前,打量了齐望几眼,然后拿过腰牌看了看。
“竟然是锦衣卫的老爷?”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冲着齐望问,“不知道叫住我等,有何事呢?”
“还要问何事?你们还不停手?”齐望也挺直了腰,没有让开半分。
“停手?为何要停手?”这个壮汉似乎有些疑惑。
“你们挡在这里阻拦饥民过境,还要出手伤人,难道还有理了!”眼见对方是这种态度,齐望不由得更加恼怒了,“赶紧放他们过去,不许再伤人!”
“哟呵?”这个壮汉有些惊奇,“这位老爷,怕是不知道他们是想要干嘛的吧?他们是想要去徐州从贼!我等奉上命阻拦,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们明明不是阻拦,是设卡收钱!交不出钱的人你们才拦了!”齐望马上反驳。
似乎是被说到了要害,壮汉脸上微微一窘。
“好了,既然现在这些饥民想走,那你们又何必阻拦?放他们走就是了,难道还要留着他们在路上都饿死吗?”眼见已经镇住了这个壮汉,齐望继续晓之以理。“你看这些人已经可怜成这样了,又有多少钱交得出来?”
他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却完全没有打动这个壮汉。
他怎么可能为了齐望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的财路?
“不知道老爷在锦衣卫当中官居何职啊?朝廷的民,居然说放走就能放走?”他冷冷地看着齐望,眼中闪过了恶毒的光,“老爷下这命令,可有朝廷的公文?如果有的话,拿给小的们看就行了,小的立马遵从。”
齐望微微一滞。
“看来是没有了?”壮汉冷笑了起来,“既然没有的话,那还是烦请老爷先回去办妥公文吧,否则这事还真不归老爷管。”
说罢,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眼见被对方这样敷衍打发,齐望心里不由得更加着急了。
先不说他们身份低微、而且只是奉命押送魏忠贤而已,决定不了这样的事;就算他们真的能够弄到朝廷的公文,那也得拖延多少时间?这些已经离死亡不远的流民又如何等得起时间?
“且慢!”他连忙大喊,叫住了对方,然后瞪大了眼睛,作出了他最为凶恶的样子来,“缇骑办事,也能容得下你们多嘴?赶紧给这些饥民让路!!”
随着他的这一声大喊,气氛陡然间变得更加恶劣了。
这个壮汉继续死盯着齐望,不经意间,他暗暗做了个手势,其他的差役们也慢慢地围了上来。
“嘿,老爷不愧是锦衣卫的人啊,一出来就带着这股子官威,了不得,不服不行!”片刻之后,他冷笑了起来,“只是现如今,怕不是缇骑一出就能让四方惴惴不安的时候了吧?当今圣上体恤下情,三令五申要让厂卫收敛,若是京里有人得知老爷竟然在广平府的地界上作威作福,那恐怕不大好吧……”
齐望沉下了视线,他也感觉到了不对。“还说我作威作福?作威作福的不就是你们吗?你们草菅人命,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大明的人心,就是你们这帮败类败坏的!我……回京之后我定要报上你们,让上面将你们一一法办!”
“上面?什么是上面?小的们没见过什么上面,就知道听衙门里面的话办事。”然而,在他的威胁面前,这个壮汉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这可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在此地办事,难道还有不尽心去做的道理?这位差爷,小的现在已经是给足面子了,请不要再为难小的,有话跟我们知府大人去讲吧!再说了,知府大人宅心仁厚,穿州过境只收他们五文路钱已经是鸿恩浩荡了,听说在其他地界上,这些流民要付的买路钱更多呢!”
被人如此挤兑,齐望只觉得心里热血上涌。那个壮汉恭敬当中透着不屑和不耐烦的眼神,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锦衣卫何曾被人小看到这个地步?
“胡说八道!贵府知府宽仁爱民,怎么会作此残民之事?分明是你假借知府的名义敛财,坑害百姓,丧尽天良!”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硬拗了,这些流民都是准备去投贼的,已经算不上良民了,说实话就算被官府惩治、甚至被杀死,也不能说有错。
只是……他这样的年轻人,满腔热血,碰到了这种事,又哪里能够忍得下这口气?
壮汉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黝黑的脸平静当中透着一股狞恶。
“好啊,既然差爷说我们是在假传知府的命令,那小的们就算说再多也没用了。不如差爷就此跟我等一起回去,在知府大人的面前说个清楚?差爷也正好可以说服知府大人收回成命,也免得我等在这里白白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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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办事,哪里还需要你们罗唣!赶紧放这些流民过去,不要耽误我等办差!”齐望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拒绝了他的要求。
广平府城离这里有好几十里路,如果跟着他们过去,天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这些饥民可等不起。再说了,看这个壮汉语气这么笃定,恐怕他们堵路设卡的行径,真的是得到了衙门的准许……对如今地方衙门的手段,齐望也算是有些领教的。
“嘿,果然!大胆贼子,竟敢冒充锦衣卫!”壮汉先是冷笑,然后骤然从腰间抽出了手中的刀,指着齐望,“我看你如此行状,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公门之人,现在一试探,果然如此!贼人休逃!”
一股热血伴随着怒气从齐望腹中涌出,他重重地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刀。
“你们,连锦衣卫的腰牌都不认得了吗?!”
“腰牌是真的,人可未必是真了……”壮汉仍旧冷笑,“肯定是贼人袭杀了缇骑,把腰牌抢过来招摇撞骗的。你这么帮投贼的流民说话,我看绝对如此!来人,把这个贼子给我拿下!”
随着他的这句呼喝,他的手下们一拥而上,向齐望扑了过来。
齐望原以为爆出锦衣卫的名头已经吓住这群人,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如此无法无天,强行将自己指认为贼人。
可想而知,如果落到他们的手上,肯定是不会被抓到衙门辩白的,而是会被就地杀埋了吧。
“你们……你们狗胆包天。朝廷绝对饶不了你们!”他气急了大骂了一句,然而却没有人理会他,只顾着往他这边涌了过来。
这是朝廷的差人,而我现在是要跟朝廷的差人作对?
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但是现在情势击破,齐望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拔刀往旁边重重一挥,稍稍逼退了这些冲过来的差役,然后转身就往后面跑。
“别让这贼人跑了!”差役们的头目大声呼喝。
虽然他口中说他是假冒的锦衣卫,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个是真的。现在他已经跟这个锦衣卫翻脸了,如果被他逃了的话,以刀兵来威凌皇差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掉的,不光是前程没了,就连性命也恐怕难保,因此他必须将这个年轻人逮起来杀掉,然后毁尸灭迹,这样才能够保全自己。
听到了他的呼喝之后,其他的差役们连忙也跟在他的生活,急匆匆地向齐望冲了过去。
齐望练了多年的功夫,身体是十分矫健的,不过,因为这路上流民实在太多,所以他左绕右绕,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而这些差役人数众多,又各处分布,所以在得到了大汉的呼喝命令之后,纷纷地向齐望这边靠了过来,隐隐间将他包围了起来。
齐望一边跑一边抬头看了看周边,因为流民实在太多,所以他一下子也没法看到刘松平他们的确切位置,他咬了咬牙,然后朝靠过来的差役人数最少的那边冲了过去。
这边有两个人,虽然外表凶恶,但是脚步虚浮,身体也不结实,一看就是没有练过的人,虽然这两个人手里拿着兵器,但是哪里抵挡得住齐望?齐望一冲,他们稍微抵挡了一下,就不住地往后退,总算齐望不愿意伤人,所以只是逼退了他们,就绕过去继续跑了。
“别让贼人跑了!”一大群差役已经汇合了,呼喝着追在齐望的后面。
流民们现在也发现了这里起了骚动,他们虽然不明白骚动的前因后果,但是他们知道,这一群凶神恶煞、手提着兵器的人到底有多么可怕,因此人群很快就混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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