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余致远脸上又有苦笑,摇头说道:“大哥要相信小弟,这些腌臜没脸的勾当,小弟知道不过十天,小弟得了消息后知道自己有错,却不知道什么错,派人一查才知道这些事,上上下下都在弄些小心思,只当我知道了也会默许。”
“但你知道了,肯定也会默许是不是?”赵进笑着问道。
这话很直,余致远的表情顿时有些难堪,不过还是立刻回答说道:“大哥说得没错,我就算知道了,也会默认,余家上下的确有了骄纵的心思,觉得大哥想要在海面上做什么离不了我们余家,余家人也忘了是余家先求大哥,也忘了是因为大哥,余家才能有今日的生发。”
赵进笑着点点头,满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表情却让余致远有些惶恐,开口又是说道:“这家丑实在不愿意让大哥知道,我家大嫂那边安排了人在余家,很多生意都要插手,长兄大嫂,家业本就有他们一半,即便是小弟这边的人也愿意听他们的,毕竟他们处处说着为余家考虑,可以为大伙赚到更多银子,他们不知道大哥这边的志向,也不知大哥身上有何等巨利。”
“那你想怎么做?”既然对方挑明了,赵进也直接明说。
余致远迟疑了下,随即浮现下定决心的神情,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弟这次回去就和兄长分家,以后专心为大哥这边做事。”
说到这里,王兆靖才看看余致远,又看向赵进,兄弟分家这个事情很常见,老人故去,兄弟两个分配家产各自单过没什么不对,但在官宦人家还有地方豪族来说,这分家可就不是小事了,家业拆分,等于实力从大变小,在地方上的地位也会下降,对于官宦人家来说,兄弟分家会被认为家门不靖,做不到修身齐家,自然也没资格为国效力,如果政争的时候,政敌会抓住这个大做文章。
余致远敢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算是豁出去了,不过也就是这样的决定,才证明他的心意,但王兆靖能看得出来,余致远有些故作姿态,他或许在等待着赵进相劝,然后顺势表忠心再收回自己的动议。
“好,既然如此,我等你的消息。”赵进点头说道,别家私事赵进不愿意干涉什么,不过这海上船队,尤其是和徐州合作紧密的余家对赵字营却很关键很重要,一定要直接掌控,不能有什么波折。
余致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随即就被坚定掩盖,他点头说道:“小弟回去就会办理。”
“棉布已经可以出货了,如果能原价出那就原价,如果不能,比市价低两成我们依旧有得赚,你回去抓紧准备。”赵进又说了这样的消息。
棉布和粮食一样,都是大宗进出的货物,这样的货物单价不会多高,对于豪商巨贾们来说,做这样的货物就是求个大量走货换取大量的利润,比市价低两成也就是说可以多赚两成的利润,算算棉布的出货量就知道这是何等丰厚的巨利。
余致远脸上闪过惊喜,这惊喜差不多就要变成狂喜,他是松江巨商,对这棉布生意参与极深,自然明白这比市价低两成是什么意义,他随即就明白,自己做出了选择,那么这就是选择的报偿,余致远思绪急转,很快就是得出结论,这很值得。
“小弟这就回去准备,咱们徐州出产的棉布小弟已经找人看过,细密上不如松江棉布,可差得不过是分毫,影响不到售卖,松江棉布本就已经供不应求,咱们徐州棉布填进去也不够卖的!”余致远说的很是兴奋。
王兆靖这时候又是低头下去,余致远这边高兴,可如果余家没有那么多小心思的话,这次赵字营报出来的低价就是可以比市价低四成甚至更多,有了那改进的徐州纺纱机,效率大为提高,布匹的成本也跟着压低,而且按照王兆靖了解,去除棉籽的机器马上也要投入使用,那时候纺纱织布的效率就会更高,成本也会更低。
本来这些好处余家都能跟着分润,可余家却因为那些小心思什么都没得到,王兆靖每次想到这个都是冷笑,如果赵字营亏待了徐家,或者白白驱使徐家做事,徐家这些小心思还算有情可原,可徐家明明因为赵字营发了大财,却自作聪明,这就只能说可怜可悲可叹了。
辛辛苦苦赶来,面见赵进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余致远又要日夜兼程的赶回去,他自己没有叫苦,余致远心里很清楚,想继续在赵字营这边拿到什么,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刘勇这一次去辽东有很多手尾,回徐州交待好相关事宜之后,就想要立刻北上山东,做后续的安排。
“你要习惯坐镇抓总,不是奔波在最前面,你和雷子总是冲锋在前的话,让下面的大队正们怎么去做事?”赵进这次直接把人留了下来。
除了让刘勇习惯总揽内卫之外,还有就是让刘勇接受属于赵字营的闻香教一系的组织和人力。
和徐珍珍有些不一样的是,木淑兰产子之后对先前很用心的闻香教经营没有丝毫的兴趣,而且明确对赵进说,以后也不会管了,要全心全意照顾赵麒。
原本赵字营属下的闻香教各处势力名义上归于内卫管辖,实际上却自成一体,或远或近都归木淑兰指挥,聂黑他们这种当年被直接俘虏过来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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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自成一体对内卫做事极不方便,而且这自成一体的局面在彻底打垮徐鸿儒之后反而得到加强,从前木家一系残余,山东闻香教的残余,能投降过来的人也都想着自保和求上,自然而然的结伙。
尽管赵进对教门极为反感,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闻香教如果能为赵字营所用,在这个时候就是控制山东地方的利器,最起码可以迅速的安定人心,长远来看利弊就不好说了。
眼下木淑兰专心养育儿子做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达到了最好的效果,现在各处愈发稳定,已经用不太到闻香教各处了,正好让内卫彻底接管,然后将其打散重组,免得再有什么是非波澜。
在接管木淑兰所管事务之余,赵进还领着刘勇去了织布工场,那一次可以纺几个纱锭的徐州纺纱机刘勇已经看过,每次看每次都觉得神奇无比,倒不是说这机械机关如何巧妙,而是这改进实在高妙,一样的法子,做出来也没什么难的,居然就有了这样的功效,靠这种纺纱机,徐州布和松江布品质上差别不大,成本却能低下去四五成,等于说卖松江布一半的价钱还有的赚,这真是点石成金。
“这边和济宁那边一共砍了二十几个脑袋,这织工、木匠被砍了,他们的家小也是永世为奴,这样的狠辣手段才刹住了他们单干的念头。”走出那防备森严的纺纱工场,赵进笑着对刘勇说道。
刘勇不觉得意外,开口回答说道:“这点石成金的法子太容易,都想着拿出去自己发财,却想不到无根无凭拿着个好东西,又怎么会有好下场,在咱们这边熬三年之后单干,那才能稳稳发财,可笑他们想不透啊!”
说话间两人又走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工场,看到这边戒备的程度比起纺纱机所在的地方丝毫不差,刘勇不由得纳闷,心想这又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只见到一车车捆扎好的棉包被送进去,又有一车车的棉花送出来。
刘勇看了半天没有想明白,只是失笑说道:“大哥,咱们徐州还真是一日千里的样子,小弟才离开几个月,居然好些东西看不懂了。”
“只是咱们徐州勤谨点,这大明是没什么变化的。”赵进笑着说道。
一进工场,先看到雨棚下放着轧花机,这机械刘勇见过很多次,是让棉花脱去棉籽的机器,远离也简单得很,两根光滑的木棍架在架子上,木棍一端有曲柄,使用时候转动曲柄,将棉花送入两根紧挨着的轧辊之间,棉籽落下,棉花从另一侧出来,这个轧花机还有典故,乃是黄道婆在海南黎区学来的技艺。
“这个你知道是怎么用的,咱们去里面看。”赵进开口说了句。
在屋内整齐的摆放着一台台简单的机械,看着像一个个开口的木箱,能看到织工们将棉花从一端放入,然后又将另一端出来的棉花不断收集起来,
走近了看,却发现里面是两个相邻的滚筒,一个滚筒上全是尖刺,看起来好像是铁钉之类的,另一个则是毛刷,似乎是猪鬃所制,有劳力在摇动外面的曲柄,滚筒转动,那全是钉刺的滚筒将棉花挂住,让其和棉籽分离,而另一个带着毛刷的滚筒则是将第一个滚筒上挂着的棉花刷下来,免得把木箱塞满。
尽管刘勇是第一次看到,可看了会之后就能得出结论,这个新式的轧花机可比外面放着的那台好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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