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条街道就是动手的地点,那边是几处本地大户的外宅别业,一条街道两侧,只有两个常日紧闭的门户,其余都是高墙,唯一白日里面街的门脸就是个香烛铺子,没什么生意,看店的伙计整日里打盹瞌睡,这样的环境自有好处,大家暴起动手,那香烛铺子几个人也起不了什么干碍,大不了灭口便是,为了天下大义,些许牺牲也是免不了的。
清江浦内核心都因为这比武大会热闹,看戏的看女人的逛集市的都过去了,周围街面难免冷清,更是动手的好时机,看着那矮个伙计毫无警惕的拐进了那条安静街道,这边众人也不怎么顾得掩饰行迹,彼此交换眼神都是朝着那边跟过去,还有人在街道的另外一头堵着,为了抓这一个伙计,动手的就有八个,还有十几个把风放哨,在这徐州贼人盘踞的地方做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就是要拿出这雄狮搏兔的态度。
再怎么毫无察觉,这条街道上没什么别的人,可一前一后各有几个人走过来,那矮个伙计觉得不对劲了,将包袱搂在怀中,快步向着另一个路口跑去,想走?这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大家各自沉默,可纷纷加快脚步,即便此处僻静,也不能耽误太久,万一吆喝声张起来,清江浦的徐州贼人就会赶到,那什么巡丁之类的实在是无孔不入,比官府的公差还要难缠许多,那账本要紧,不能落在别人手里,不止一个人心里这么想,武技功夫就在这个当口现了出来,两侧各有二三人向前抢出,速度极快!
其中一人快了一步,已经抢到众人之前,他心中早有计较,只要拿到这账目,自己要先翻墙出去,别看大伙这个时候同心协力,这要紧的账目一到手,彼此肯定要火并,京师不止一方想要这份要紧的东西。
“你们干什么?我是云山行的伙计!”那矮个伙计已经吓得愣在那边,只是抱着包袱大喊道。
云山行算个鸟,除了山东和南直江北,谁还认这个名号,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最先那人左手扣着短刀,右手去抓那个包袱,嘴角却有一丝冷笑。
那矮个伙计好像已经吓呆了,追过来那人马上就要靠近,他身子一颤,直接把包袱甩了过去,这一动,街道上响起几声惊叫,这包袱要紧,堵截的人甚至都不准备灭口,最要紧的是包袱里面的账目!
冲在最前的那人到底是打熬身体武技精熟,伸手就抓到了那包袱,得手了,抓到之后,这人下意识的就要转身翻墙,可那包袱阻碍了视线一瞬,等拿住包袱,却看到那矮个伙计没有被吓得抱头蹲下趴下或者逃跑,而是向他扑了过来!
这矮个伙计左手匕首,右手短斧,弓步弯腰,整个人就这么冲了过来,左臂弯曲,手腕平端,左手握短刀还能这么稳,这矮个伙计也有武技在身,可先冲上那人为了抓住包袱,胸腹间的空门已经开了,想要躲避,来不及了!
匕首直刺入小腹,角度很是刁钻,利刃入体,那伙计还知道拧转手腕,抓着包袱的这人痛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下,那伙计右手的短斧已经挥起,直劈中这人脑门,到这时候,兔起鹞落,几个来回已经有人了账,两侧几人刚刚反应过来。
“不对!”
“先杀了他,拿那个包袱!”到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迟疑的余地,拿了包袱或许还有收获,不拿那就满盘皆输。
这个时候,那矮个伙计却没有迎战,手里匕首都不要了,就那么一趴直接滚向墙角,缩在墙角的时候嘴里已经有了个铜哨,死命的吹了起来,尖锐的哨音立刻响起,莫说这条街,几条街外的人能听到。
一侧冲过来的人正好路过那香主店的门面,谁也没有理会里面的人,这等江湖上的厮杀,他们肯定不敢插手,可刚过那门脸,却看到伙计从柜台下面拿出什么东西,对着他们指过来。
“碰”的一声大响,正在前冲的一人好像凌空被大锤砸中,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刚冲过去的几人急忙停住,立刻反应过来,有人悲愤大叫:“火器,你们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谁理会这什么规矩,香烛店内四个伙计拿着火铳冲出了店门,在街上直接瞄准了就开火,这条街道上也就是个三四人并行的宽度,仓促间怎么躲得开,火铳轰鸣,白烟弥漫,又有三人倒下,那边还在前冲的已经有两个惨叫倒地,后背和上身都被墙头的弓箭射入,已经没办法行动了。
剩下的那人当真是心胆俱裂,刚发动的时候,正为自己落后懊恼,这时候却要慨叹运气好了,急忙刹住脚步,扭头朝着街口就冲去,他不敢直线狂冲,特意走个之字,就怕被弓箭射中,没跑几步,却听到身后风声响,随即觉得小腿巨痛,立刻没了力气,直接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没等撑起身子,朴刀已经架在脖颈上,立刻不敢动了,这才看到小腿被短斧钉上,他半个身子已经冲出街口,看到刚才还冷清的街道上已经热闹非凡。
路口都有马车横在那边,临街的墙头屋顶都有人拿着弓箭巡视,街道上披甲和穿着便装的各色精壮之士正在战斗和擒拿,除了能看到的这些,还能听到周围街道上的喊杀惊叫,到这个时候,就算傻子也能反应过来,本想着布局埋伏,却被赵字营的人埋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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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短促而又激烈,被埋伏的这些各路义士身手高强,有人助跑一步就可以翻上墙头,有人二三十步内暗器做到百发百中,还有人刀剑上功夫出挑,若是一对一的较量,没准还真可以单刀破枪,奈何赵字营这边不给他们一对一的机会。
想要上墙的先被弓箭招呼,暗器伤了一个人之后,接下来就会被披甲持盾的家丁冲到跟前,至于这刀剑上出挑的,对面几根长矛斧枪并排戳过来,实在抵挡不住,倒是有几个人反应不同,看着乱起,他们最先躲到墙边,然后掏出腰牌什么的喊道:“锦衣卫捉拿匪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不要误会,不要伤人,有话好好说!”
不过这表明官差身份没有丝毫用处,照样被打翻在地,捆的结结实实,几条街都是纷乱一片,但很快就是平静下来,尸体被装运到大车上拉走,重伤的人给个了断,轻伤的人则是简单包扎,和其他俘虏都被丢在大车上。
大车上放着石灰,又盖着苫布,遮挡的密不透风,外面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也闻不到死伤者传出的血腥气,所有被抓到的人都会送出清江浦,在大车行驻地附近有个仓库,那里就是关押拷问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埋伏云山行账目的那些厂卫和江湖人才发现,敢情云山行周围这几条街上就没有外人,全都是各色敌人,发现这些之后,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本以为设局打鹰,却被鹰啄瞎了眼睛。
“勇爷,客栈那边已经围住了,城内两处接头的地方都已经发动拿人,没有一个逃跑的。”有人和那个矮个伙计禀报,这人就是刘勇,刘勇身上沾着血迹和泥土,但他毫不在意,只听着身边人的禀报。
在街上已经开始有人冲刷血迹,用沙土什么的掩盖,等到所有人撤走再有人过来,压根不会发现这边曾有什么生死搏杀,刘勇脚边放着那个“账目”包袱,里面不过是空空的木盒,刘勇只是微微点头,开口说道:“严加拷问,没有一个逃跑的,不代表外面没有暗桩,可能有人一直在盯着但一直没动,自然就不会暴露,拷问出来立刻抓人,拷问的时候不要怕用刑死人。”
有人答应了快步离开,那边香烛店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却是清江浦巡丁团团正黎大津,他穿着身半旧的棉袄,完全是店东打扮,不断有人过去询问,黎大津一一作出布置,跟在他身边的人年纪都是三十岁朝上的沉稳角色。
“勇爷未免太不惜身了,这么贵重还要自己作饵,真要有闪失,进爷那边一怪罪,黎爷你这边也吃罪不起,这边就黎爷您能说上话,得去劝劝啊!”边上一个人低声说道。
“老三说得对,勇爷这样的身份抓总就好,怎么自己还拿着家什上了,刚才一闪失就是死伤,那就大发了!”又有人附和说道。
黎大津只在那里摇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勇爷喜欢血,喜欢拼命,他们兄弟几个要不是这么拼,也没有今天的位置,你们在江湖上太久,别把习惯的那些套赵字营的规矩,快点改。”
“黎爷的关照,兄弟们省得,这是您老给大伙一条光明大道走,兄弟们抓得牢!”身边人连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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