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城门洞,城门被一点点重新关闭,门前那些疯狂的流民似乎在转身。
“上闩,上闩!”在城门洞的人都在大吼,城门合上,门闩又被落在了卡口上,每个人都在欢呼,很多人流着泪狂喊,老天保佑,这城门洞守住了。
“都闪开,落栅了!”城头又有人大喊道,一干人彼此搀扶着向后退,刚被升起的铁栅缓缓落下,铁栅落下,大家都是狂吼,这又是多了一层保险。
“有援军,有援军!”城头又有大喊传来。
难道是周参将率兵回来了,怪不得那些流民没办法突进来。
“是赵字营,是咱们赵字营,只有咱们赵字营才有这样的队列!”城头也有赵字营的家丁,方才上去夺回城门铁栅的绞盘,这几个家丁已经喊的破了嗓子,声音已经颤抖。
“赵字营!”有人重复,更大声的欢呼爆发出来。
王兆靖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这欢呼,重复说道:“赵字营,赵字营..。”
说着说着,王兆靖泪流满面,就那么痛哭了出来,边哭边跟着大喊说道:“赵字营来了,赵字营来了..”
就在城门被推开的这一刻,城头的局势也变得恶劣起来,流民被后面的不管不顾的推上来,靠着身体牵制住兵丁团练,掩护后面的人上来,后面的青壮手里拿着长矛大刀,有力气也有些配合,而且还是生力军,城头上的官兵猝不及防,又是被他们上来十几个人。
城头已经有三十几个流民战士,而且后面还有更多的涌上,王把总领着兵丁在一边,陈武领着差役团练在另一边,都在拼命冲杀。
“老陈,你家里人都在城内,你先走,老子和他们拼了!”王把总挥舞着大刀斩杀了一个,却险些被一根长矛刺中,连忙退回,他已经看到两个穿着铁甲的人上了城。
流贼居然还有这样的后手,这还怎么去打,梁把总那边还没赶回来,城头已经要守不住了,瓮城那边也出了大乱子,看来要完了。
“走个屁,能走老子早走了,怎么走得了,一起拼了吧!”陈武在另一边气急败坏的大喊道,他也练武,可事务繁忙下得功夫不深,现在已经支撑不住,但看这个势头的确走不了了。
王把总身边一名兵丁刺中敌人,没来得及抽矛就被赶上来的流民一刀砍中,惨叫着倒了下去,王把总上前一刀斩了那流贼,瞥了眼城外,看着依旧是无穷无尽的人向上涌来。
“弟兄们,咱们也对得起这徐州了,预备着走吧!”王把总用刀逼退了面前敌人,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驻军徐州,却不是徐州本地人,没有那种护卫乡土的决心,到这个地步,没有任何胜机,方才和陈武喊归喊,现在却要为自己打算了。
眼下这个局面,最多能顺着别的城门跑出去,甚至有可能窝在城内等机会,但看着城头上的血泊和尸体,谁都不敢再打下去了,反倒是团练民壮和差人都是徐州土著,各个怒吼着不退,但那边的死伤更多..
“总爷,流贼退了,流贼退了!”一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喊道。
王把总一愣,却看到刚刚上城的那几个身穿铁甲的角色,又从城头翻了回去,斜坡上的人也在急忙向下。
城头上的人顿时士气大振,刚才还悍勇无比的一干人流贼都在争先恐后的逃,有的人慌不择路,居然从城头翻了下去,几丈高直接就是摔死。
刚才还面临或拼死或逃亡选择的城头守军此刻能做的也只有欢呼,更多的人趴在垛口,趴在城头向下看,想从这灰尘和人海中看看援军。
“..恐怕不是咱们将爷,他要回来,应该是骑兵,也该早给这边消息.。。”有人喃喃说道。
“..是我家那小子,是赵家那个小子,他们来救援了!”在另一边,却响起了陈武惊喜的大喊。
“是赵字营,是赵字营!”
“赵字营来了,赵字营来了!”城头不知道谁在大喊,众人跟着喊起来,这喊声和瓮城传出的喊声交杂回响。
刚刚进入战场的时候,流民居然有一百多骑和大队的流民迎了上来,连鼓声的节奏都有些变化。
旗手和鼓手都在赵进身后,赵进略抬高些声音说道:“好好敲你的军鼓,又不用你上阵厮杀,你怕个鸟。”
“稳住,向前,向前!”赵进不住的发出命令,他的命令被身边的家丁大吼着重复。
“弓手跑到前面去准备射箭,快!”赵进又是下令。
夹杂在赵字营本队和混编两个队间隙的弓手们都有些紧张,看到这三个队整齐向前,他们心思也多少稳了点,每个人都有个判断,在这样的战斗中,自己只要跑得快灵活些,就可以始终躲在这三个队后面,就算从战场上逃命,后面也有别人挡着。
心思安定,就能听令向前,看着弓手们乱糟糟的排在身前,赵进大喊道:“你们只射一箭就转身回来,不得多射,射箭后不要撞在长矛上,听我号令!”
这么多话,家丁们也没办法重复,只是赵进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喊,前面的弓手也不知道多少人听到了。
但是过来的骑兵却没有硬冲,远远看着赵进这边就是从一边兜开,这里几千人这么密实的阵型,最前面的看着兵甲森然,而且还能看到后面同样有几百骑兵跟随,傻才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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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们兜开,流民们却呐喊着冲杀过来,跑在最前面的人脸上都有着狂乱和狂热,也有的带着惊恐和绝望,他们没有什么选择,或者甘心去死,或者被身后的人杀死。
“射!”赵进大喝,家丁们同声大喝,那百余名早就张弓搭箭的弓手,纷纷开弓发射。
百余根箭呼啸着飞出,朝着几十步外的流民抛洒下去,没有任何防护的流民立刻躺倒仆倒一地,后面的人猝不及防甚至被绊倒了不少,向前的冲势顿时一停滞。
弓手们的表现也很狼狈,有人下意识的要射出第二箭,有人则是手忙脚乱的向后跑,赵字营和联保几处的弓手知道绕行,大部分的人直接朝着方队撞了过来,有的看到长矛急忙停住脚步,有的居然不管不顾的跑,想的是反正不可能误伤友军,长矛要给我闪开。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长矛巍然前指,没有任何挪开的意思,乱跑的弓手们破口大骂,有的脚步踉跄,让阵前一阵混乱。
“下次再有这样,直接刺杀!”赵进大声喝道,他用手中长矛把面前一个昏了头的弓手直接打翻,气得眼皮直跳。
好在流民前冲的势头被弓箭打停了片刻,不然这就要出大乱了,弓手们从长矛前面走干净,流民们已经重新向前冲来。
“向前,刺杀敌人,向前,刺杀!”赵进大吼,他身后的鼓声节奏一顿随即变得急促,凄厉的唢呐响了三声。
赵字营的本队齐声大喝,迈步向前,混编的左右两个队也发出参差不齐的大喊,迈步跟上,后面的那些团练和义勇也个个跟着大吼,他们下意识的就要向前冲锋,在他们想来,所谓大战死战,无非是举着刀枪冲锋在前,谁武艺高,力气大,就能得胜。
“按规矩来!按照进爷说得来!”后面的队伍里有人大喊,联保几处没有在混编队伍里的人都在大喊。
得了这个约束,蠢蠢欲动的团练义勇才没有前冲,勉强刹住了势头,但也是混乱一片。
前面已经接战了,赵字营本队前面十排都是披甲,手里九尺长枪,矛尖打磨的雪亮,而冲过来的流民怕是连五尺以上的木棍都弄不到,好一些的也就是拿着半路上捡来抢来的柴刀短斧。
更不要说赵字营的家丁每天吃饱苦训,精力十足,而这些饥民流民从早晨起来喝了碗糊糊,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已经饿的发虚,全凭一股虚幻的狂热在支撑,看着斜坡已经接近墙头,幻想着冲进徐州城内享福,支撑他们的仅此而已。
可就凭着这样的狂热,他们居然也敢冲到赵字营的本队之前,而赵字营的家丁却没有见过这样疯狂的景象,倒是先沉不住气。
一名流民觉得面前长矛和长矛之间有足够的缝隙,自己可以顺着这间隙冲过去,杀伤持矛的兵丁,他呐喊着闪避,他也的确避过了两根长矛的刺杀,冲进了间隙之中,然后第二排的长矛刺了过来,他几乎是赤身裸体,锋利的长矛毫无阻碍的穿透了他,然后抽回。
一个个流民狂喊扑上,然后一个个死在长矛之下,就在这碰撞、杀戮和死亡中,赵字营本队的心稳了下来,踏过尸体,稳步向前。
在战场上,阵型最突出的地方会最先接敌,队伍也总会下意识的去攻击对方的突出部,对于流民这种几乎靠着本能行事,最多被身后的人逼迫的散沙,不出意外的都涌向赵字营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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