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老夫人为何会找来栖霞苑还得从几个小家伙的起居习惯说起,三人原先是住老夫人的院子梧桐苑,每日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小家伙们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哒哒哒跑来老夫人的院子,而往往老夫人那会儿刚醒,今日老夫人在房里坐了大半日也不见小重孙孙过来,一问才知小家伙昨夜根本没歇在自个儿院子,去了栖霞苑。
之后,丫鬟又说了什么,老夫人压根儿没听进去,她只知道自己的小重孙孙昨夜住在别的院子,离自己那样远!
老夫人一气之下,亲自去找自己的小重孙孙了,结果就与俞邵青不期而遇了。
俞邵青昨夜入府晚,老夫人与赫连北冥都歇下了,他便没去上前叨扰,今日按理是要与“亲家”亲戚见上一面的,可赫连家又不是真正的亲家,鬼知道那小子是怎么冒充成大少爷的,总之他还是不要与赫连家的人碰面,以免节外生枝。
可谁曾料到,竟这么稀里糊涂地碰上了。
俞邵青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当然,俞邵青也没认出她是谁。
只觉着是个面容特别慈祥的老太太……
下一秒,这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一把丢掉拐杖,朝着俞邵青扑了过来——
俞邵青被扑得一愣,盘子里的猪猪包都险些抖落在地上。
那是他忙活了一早上,专程给几个小黑蛋解馋的呀!
“老老老老老……”
俞邵青没老出第二个不一样的字儿,老夫人扯着嗓子哭开了:“牛蛋啊——”
俞邵青的小心肝儿就是一抖,什么情况啊这是?
老夫人抓住俞邵青的衣裳,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孩子:“牛蛋你可回来了——你撇下我们母子这么多年你良心让狗吃了……”
不是,老人家,我……那个……你……什么……
俞邵青的脑子是木的。
他是不是没睡醒啊?怎么做个早饭出来就遇上了这种事啊?
什么牛蛋狗蛋的,他儿子还铁蛋呢!
这若是个年轻小姑娘,他就将人一把推开了,却偏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随便动一下都可能要了对方的命,他于心不忍,决定与对方讲讲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说道:“老人家,你听我……”
说字尚未出口,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瞪大一双可以杀死人的眸子:“你说我老?!”
“呃……”这语气不大对,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俞邵青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老夫人一个大耳刮子招呼了过来!
俞邵青的脑门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脑子更木了。
老夫人往地上一歪坐,哭得更伤心了:“你个没良心的啊……才走了几年你就嫌我老了……我是为了谁才这么操劳的啊……你去打仗,是谁在家里给你爹娘端屎端尿,是谁伺候你几个孩子吃吃喝喝?是谁把你弟弟拉扯大?是谁啊是谁啊!”
老人家也是个有故事的啊,可是老人家,我真不是你的牛蛋啊!
老夫人哭得直蹬腿,把院里院外的下人全都惊来了。
下人们看俞邵青的眼神,真的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俞邵青:“!!!”
俞邵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趁老夫人哭得投入,用一盘猪猪包挡住脸,悄咪咪地往屋子里走,哪知刚要跨过门槛,一只脚让老夫人抱住了。
他猝不及防,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直接把自己摔懵了。
盘子摔了出去,猪猪包撒了一地。
随后,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他被老夫人抓着一只脚,使出生平从未有过的力气,虎虎生威地拖回自己院子了!
晨曦笼罩下的栖霞苑,只剩下几个稀稀落落的猪猪包,场景凄美。
小黑姜翘着二郎腿,怀里搂着几个小黑蛋,好睡得不要不要的,压根儿不知自家相公让人给抢了。
小黑蛋们昨夜疯玩了大半宿,这会子也睡得正香,再说姥爷被抢就被抢了呗,又不是姥姥被抢了。
俞婉倒是听到了一点动静,可她以为是小家伙闹出来的,翻了个身,又搂着燕九朝睡了。
俞邵青欲哭无泪,你们、你们倒是来救个命啊!
天蒙蒙亮,赫连北冥自睡梦中苏醒了,他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许是睡多了,天不亮便再也没瞌睡了。
值夜的丫鬟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动静一个激灵坐起身:“大将军,您醒了?”
“嗯。”赫连北冥淡淡地应了一声,“余刚呢?”
丫鬟道:“在小厨房,我去叫。”
余刚在小厨房给赫连北冥熬药,这是老崔头叮嘱的,一日三熬,一次小半个时辰,先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熬,每隔半刻钟放入一粒雪莲子,火候与时辰都不能出差池,余刚不放心假手于人,一般都自己与俞婉来。
丫鬟来叫他时,他刚把药熬好。
他是算好了时辰的,等药凉得差不多时,大将军也该醒了。
“余大哥,大将军醒了。”丫鬟说。
“咦?今日这么早?”余刚惊讶,转念想想似乎也不奇怪,毕竟睡了好几天了,也该睡饱了,他对丫鬟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余刚把药一并端进了赫连北冥的屋。
赫连北冥今早忽然想吃包子。
余刚吩咐厨房蒸了一笼包子。
“先喝两口粥垫垫肚子,把药喝了,包子得一会儿才好。”余刚说。
赫连北冥点点头,接过已经不怎么发烫的药碗,刚喝了一口,老夫人的心腹丫鬟神色匆匆地跑来了:“哎呀,大将军,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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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北冥眉心一蹙:“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好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成何体统?便是天塌下来又怎样?也得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不是?
丫鬟如何不知自己失态了?可实在是老夫人做地事太让人震惊了呀,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下巴都惊掉了然后又给接上的。
“老老老、老夫人她、她……”
“我娘怎么了?”赫连北冥问,“又犯病了?”
丫鬟惊恐道:“她拖了个男人回来了!”
噗——
赫连北冥一口药汁喷了出来。
老夫人有疯病,时不时地犯一下,赫连北冥早习以为常,只要不伤害到自己,赫连北冥都认为没多大关系,可拖回一个男人——
他爹的坟头要绿。
这可使不得!
“从哪里拖回来的?”赫连北冥冷冰冰地问。
丫鬟战战兢兢道:“好、好像是栖霞苑。”
栖、霞、苑?
昨夜俞邵青与姜氏入府晚,没惊动其余人,因此赫连北冥与丫鬟都不知栖霞苑来了客人的事。
栖霞苑住着江海与阿畏一家人,几个年轻的都出门办事了,只老者阿嬷仍住在院中,赫连北冥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阿嬷的头上。
阿嬷与老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又一副挺高深莫测、魅力不浅的样子,要说老夫人会看上他,其实也、也、也似乎说得过去。
赫连北冥捏紧了拳头。
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地把他亲娘给勾引了?!
赫连北冥顾不上身上还有伤,即刻坐上轮椅,让余刚推着去了梧桐苑。
丫鬟紧跟而上:“老夫人……似乎叫他牛蛋。”
什么?他还冒充他爹?
就他那副鬼样,哪里和他爹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赫连北冥来到老夫人的屋子外,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袖中匕首递给余刚。
余刚不解道:“做什么?”
赫连北冥面无表情道:“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人。”
余刚:“……”
房门是虚掩的。
赫连北冥的轮椅横冲直闯地推了进去,他目光冰冷地望向被老夫人拖进屋、抱着柱子不撒手的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的一霎,两个大男人齐齐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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