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卡格拉和对方对话的时候, 牧水转身,拉过了袁盛的手掌,动了动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
陈致远。
然后牧水拉了拉袁盛的袖子。
袁盛却没动。
牧水急了, 怕再等一会儿,卡格拉这通电话就打完了。
牧水熟门熟路地把袁盛往下拽了拽,并且顺势摘下了他的面具, 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名字。”
紧跟着,牧水抬起手指了指卡格拉手里的小灵通。
袁盛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盯着牧水的手指定定看了几秒,然后就飞快地挪开了目光。
袁盛和谈镜低低说了两句话, 于是谈镜走到了卡格拉的身边, 把手机拿了回来,对着那头说:“我需要和陈致远通话。”
牧水垂下了目光,掩去了眼底的色彩。
但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
老师见过袁盛, 见过卡格拉和焦严, 但还没有见过谈镜,当然也不会对谈镜的声音感觉到熟悉。
手机那头的男声突然顿住了。
但也就仅仅只是顿了那么一瞬间,很快男声就再次响起了:“江城路龙骨街道187号, 晚上七点三十。”他的声音微冷,并紧跟着补充道:“按照约定, 不要再出意外。”
后一句话里, 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卡格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完成了任务, 他回过头, 看着牧水:“……这样,行了吧?”
谈镜收起手机,摸不着头脑:“刚才那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人家都没理咱。”
牧水叹了口长长长的气,低声说:“谢谢你。”
这下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电话那一头和卡格拉对话的,的的确确就是老师。
老师本就是心理学专家,在被谈镜叫出名字的时候,当然不会泄露出半点的慌乱。但也正因为这样,他表现得太过于冷静和自然了,像是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一样,就这么掠了过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师的冷静说明了,一,他对被人戳破身份,有提早的心理准备;
二,假设潘和潘组织以外的人,都知道潘有一个名叫“陈致远”的人,在对着他说出“我要和陈致远通话”后,老师就会感觉到奇怪了。你知道我是陈致远,为什么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老师当时一定会警惕起疑并进行反问,来判断这通电话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进行的。
可老师什么都没有做。
可以说明潘组织内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他的真名也更不可能泄露到外面。而且如果不是这样,在被叫破真名的时候,他连那一秒的停顿都不会有,而是会表现得更加的天衣无缝。
老师迅速约定好新的地点、时间,大概是他也想知道,电话这一头是谁知道了他的真名。
老师大概不会想到,卡格拉会在他们的胁迫下打电话吧?
更不会想到,他就在电话旁,把所有的声音都收入了耳朵里吧?
打完这通电话,牧水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低落了。
本来以为通过卡格拉,抓住幕后和他进行交易的对象,获得与“潘”相关的更多的信息。
但事实上,却让脑子里本来就打了结的线索,现在完完全全滚成了一个毛线球,更理不清了。
老师是什么身份?
他为什么和潘有关系?
他之所以在失踪很久之后,突然打给自己电话,并出现在别墅,是因为他从潘的组织内部,截获了交易信息,于是代替了原本的交易人员前来,想要直接把他从卡格拉的手里接走吗?
还有,老师阻拦他接手齐星汉、袁盛等人,又是什么原因呢?
现在看上去,这一切都不仅仅只是因为出于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了。
这种感情里掺上杂质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高兴。
不高兴得脑阔都痛了。
牧水抬手用力戳了戳脑门,大步走在了前面。
冷空气扑面而来,一吸一大口,塞满了嗓子眼儿。牧水狠狠呛了几下,呛得肺里都痛了。不过那种不高兴的滋味儿,倒是被肺痛的感觉压下去了。
“我们要去江城路。”牧水回过头和袁盛说,眼泪汪汪,说着打了个喷嚏,又跟着剧烈咳了好几下,咳得鼻尖、眼圈,连带两颊和脖子根全都红了。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煮熟了的虾米。
可怜又可爱。
袁盛的面具还攥在牧水的手里,他的眼前没有了遮挡,目光就能轻松捕捉到牧水的模样。
他难受时皱起的眉眼,抿紧的唇,还有眼底的水光……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在了袁盛的眼底。
袁盛:“好。”
谈镜神色怪异地插声道:“昨天才到,这就要下山去什么江城路?”
袁盛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前方的牧水。
牧水抬手揉了揉鼻子,忍着鼻子里的酸意和冷空气过去之后的辣意,低声说:“嗯,有事要去做的,去抓坏人。”
谈镜忍不住嘀咕:“这老袁不就挺坏的么?还上哪儿抓去?现成一个拿去炖汤。”
牧水回头:“嗯?”
谈镜:“没事儿。”
牧水又揉了揉鼻子:“哦。”
袁盛从后头踢了一脚谈镜的屁股,谈镜立马又发出了嘎吱嘎吱快要散架的声音。谈镜怪叫一声:“坏了坏了,本来就要坏了,再坏没人给修了……”
牧水连忙又回头:“3d打印能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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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镜看见他一副认认真真关心的样子,有点想笑,但到底还是憋住了这点笑意,也认认真真地晃着头说:“那不能。那也就只能做个假肢,我这是真真切切自个儿的骨头。那要坏了,没得修。”
牧水:“哦,那是不能踹散架了。”
谈镜心说真他妈可爱死了,然后扭头就跟袁盛说:“您听见了吧?以后悠着点儿。”
袁盛:“……”
谈镜扭了扭骨头架子,生怕再挨一脚,结果还真没见袁盛再动了。
谈镜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哪儿来的小朋友呢这是?
这是紧箍咒成精了怎么滴?
……
这座山庄藏得深,光下山就得花上三个小时。
牧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一点三十分了,卡格拉在一边出声说:“我们得走了。”
“那是,下了山还得避开下班高峰期的车流呢。”谈镜在旁边没个正形地插嘴。
牧水摇摇头:“他会一直等的,我们不用急。”
说完,牧水就半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对要去见接头人这件事,一下子就兴趣缺缺了。
但是再怎么捱,也捱到了下午三点。
牧水到底还是不愿意错过时间点,他慢吞吞地起身,几人一块儿准备下山。
前一天,他还想着怎么跟袁盛一块儿,从老师眼皮子底下跑路呢,跑得越远越好……
到了今天,他就又得自己往老师面前送了。
牧水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走在袁盛的身后,都有点心不在焉,脚底下的石子咕噜噜被踢得滚远了一颗又一颗……
袁盛突然回身,一把将牧水扛了起来。
牧水身体突然悬空,他本能地揪住了袁盛的背,然后牢牢骑在了他的身上。
焦严慢了半步,只能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谈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这会儿再看见这一幕,倒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了。
等到了山脚下,牧水几人上了车,谈镜则准备返身回山。
牧水扒拉在袁盛的脖子上,盯着谈镜,低声问:“谈先生能一起去吗?”
谈镜有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嘴唇一张一合间,半边脸骨都发出了咔咔的声音:“我一起?我能帮上忙?”
牧水点了点头:“要麻烦谈先生一点事。”
谈镜不知道在山里待了多久了,他一边往下山下走,牧水只要一回头,就能瞥见他微眯起眼,微仰着头,神色微微怔忡的样子。
越是往下走,他的表现就越明显。
谈镜的手骨按在车门上,凑近了问牧水:“是做什么?像今儿在山上一样,帮你打电话?还是去干什么?露不露脸?”
话说到这儿,谈镜的目光一斜,瞥了瞥自己的半截骨头架作的身体,他笑了下:“这要上街去,当街吓死几个人不说,我明儿就该得蹲大牢了。”
话说完,谈镜又自己嘀咕了一句:“……早知道我穿件全乎的衣服。”
话里行间,都透着点儿他不自觉的渴望。
他想去。
但又有各种各样的担忧,从他的嘴里通过玩笑的口吻轻松地讲了出来。
牧水摇摇头:“七点多,天就黑啦。”
谈镜稍作停顿,点了头:“那行。”说着,就拉开了后排的车门,挨着卡格拉坐下了。
卡格拉一下子被谈镜和焦严夹在了中间。
一个高大诡异,一个白骨森森,卡格拉顿时感觉到更加的窒息了。
袁盛开车,他一言不发地踩下了油门。
车子很快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没有人比袁盛更高兴了。
本来以为是要躲着人老师,在线把人学生拐跑。
现在如果能返身回去,把这个老师直接给宰了,那不是以绝后患吗?
袁盛觉得很好。
好得他浑身都精神了,夜幕底下,眼底都透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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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哥:能动手就别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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