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白头发又多了。”
京师,某府邸的卧室之中,一个女子给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梳着头。
两人年纪都已经颇大,女子的脸上满是皱纹,男人的头发也已经花白,身形瘦削。
听到女子的话语,男人轻声回答道:
“朝廷里的事务太多……我时常要处理,难免劳累,白发多一些,倒也正常。”
“话是这么说,终究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爱惜可不好,回头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些滋补的。”
女子轻声说道,声音温婉。
“好啦,我会注意的,定然活得长命百岁。”
严晨昊笑着回答道。他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妻子的温柔的动作,这是他一天之中难得的静谧。
此时已经是武兴九年。
眨眼间,距离他成为首辅,彻底掌控朝政,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
这四年间,在他的治理下,大明王朝焕发出了久违的生机,百姓安定,朝局安稳。而他在朝野的声望,也是进一步加强,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都是已经功成名就。
然而,纵然是再风华绝代的人物,也终究是难抵时光的流逝。如今,他也已经六十八岁了。
岁月如刀斩天骄,光阴似箭射英豪。
真快啊!有时候想到此处,他也经不住叹息。
他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高中状元的那一天。那一日他得到了皇帝的接见,身着华丽的服装,骑着高头大马,兴高采烈,甚至还跑到了兄长的府邸外炫耀一番,以证明自己不比他差。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掀起了新娘的盖头,貌美如花。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过如此。
没想到春去秋来,皇帝成了先帝,兄长葬入了坟冢,他也已经垂垂老矣。
而当年那个自己的学生,自己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学生,现在也已经是这个帝国的帝王。
这么多年,只有自己十五岁时候娶的妻子,还陪在自己的身边。
或许那个侯爵把自己的庶女嫁给这个国公的庶子之时,也不会料到,他竟然会有如今的成就。
虽然她没有带来什么太多政治资本什么的,但是仅仅是这个温馨的小家,就已经是他历经朝堂腥风血雨之后,最后的港湾……
严晨昊反手,握住了女子瘦削的手腕。
“娘子……再过几年,待到天下大治之时,我便辞官,与你一起渡过余生。”
……
“请。”仆役恭敬地打开门,对面前的人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左光斗整理了一番衣装,又将帽子扶了一扶,这才迈步走入面前的房间。
房间里,严晨昊身着便装,手边一杯清茶,看着他微微笑着,显然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而左光斗见到面前的老人,却是立刻恭敬下拜行礼,口中说道:
“见过阁老。”
虽然在见严晨昊之前,仆从已经告诉过他,在府邸之中不必拘礼,严晨昊在私下里也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但是左光斗依然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的礼仪动作,语言也是颇为郑重。
毕竟,面前的这个人,可是左光斗内心最为崇敬之人。
在原本历史上,这位左光斗,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也是有名的“东林六君子”之一,因为不屈服于魏忠贤的阉党,最后死于狱中。
不过,虽然顾宪成等人操控朝政,并且后期的东林党,对于明朝的覆灭也有着一定的责任,但是不得不说,东林党之中,能臣、干臣与忠臣,其实也是有不少的。
诸如杨涟、孙承宗、史可法……他们也都是一代良臣。
左光斗,正是其中之一。
而在这个时空,左光斗虽然也曾经被顾宪成的学说所吸引,成为当时万千心向东林的学子的一员,但是当顾宪成的事情暴露之后,他却是果断地离开。而等到万历三十五年他中进士的时候,太子之位更是已经尘埃落定,他的那些过去,早就已经被抛弃在了尘土里。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严晨昊的忠实拥趸。
他本身便是一个忠直之人,当然也喜欢和他性格相似的人物,而严晨昊前番那一番的治世,他全都看在眼里,自然对严晨昊崇敬,此时礼节不敢有丝毫的不全。
严晨昊倒是不动声色,毕竟因为目前他的权势,以及在朝野士林的巨大声望,平素对他表示尊崇的人实在是不少,他也是司空见惯。他将左光斗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不必拘泥,不过是一次私下的会面而已,咱们尽可随意交谈。”
左光斗点头,神色放松了些许。
毕竟没有了原本历史上扶正帝位的大功,也没有众多的东林党人帮助,他升得自然也就没有原时空那么快了。
现在他也只是工部的一个小官,平时对这等大人物,一对一的机会着实不多,现在很是有些紧张激动。
两人又叙说了一番闲话,这才转入了正题。
“伱前番来信说,农业之兴旺与否,与水利密切相关,若是休整得当,或许可以令北地百姓不受饥饿之苦,缔造一番盛世……”
“还请详细道来。”
严晨昊端起茶杯,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饮了一口,随后询问道。他一般也不怎么在府中接客,实在是左光斗派人送的那封信实在是令他感兴趣,若是可行的话,或许百姓生活将更加富足,因此才将他喊来。
“是。”左光斗既然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是早有准备。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张地图,铺陈在了桌子上,那是大明的疆域图,上面的山川河流栩栩如生,更是清晰地标注出了各个水利建筑的位置:
“阁老您请看,这张地图上的水利分布,呈现出的,是很明显的南多北少的模样。”
严晨昊将目光投向那地图,可以看出,地图上大明南方密密麻麻的,有着众多的水利工程,然而北边,却只有寥寥几个,而这时候,左光斗也是开口说道:
“北地农业不兴,依我之见,当是因为水利措施极不完善的缘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