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内一处豪华的客栈,一支庞大的队伍在这里歇脚。
不仅有越国公府的家丁,更有陛下从亲军中拨出的两千士兵护送。
以越国公府的权势,虽然他们带着一具棺材很不吉利,但是当亲兵统领严重九找到客栈的东家时,他还是毫不犹豫、甚至是欣喜若狂地将这客栈里其余的住户给赶了出去。
区区一间用来停尸的房间,换来越国公府的好感,这买卖简直不要太赚。
人东家都这样了,严涯一行人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他,虽然东家一再拒绝,但是银钱还是给足了,相当于他们包了这个客栈。
客栈的顶端被作为放置灵柩的地方,此时已经被清空,打扫干净,将棺木恭恭敬敬地放在正中央,前面一个供桌,放着祭品,插着供香。
下一层便是老夫人与小国公的住处,先前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被清理,甚至连床榻都被搬走换上了崭新的,被褥等更不必说,表现出东家对于他们的重视。
两千人自是不可能都围着这酒楼,于是留下五百名士兵驻防,其余便在城外安营扎寨。
安排妥当,旅途又辛劳,一行人吃过晚饭不久,老夫人与小国公房间的烛火便熄灭了。
而就在客栈的不远处,有十余人身着黑色的夜行衣,打量着这客栈,为首一人手里更是拿着一张图纸,上面客栈的构造清清楚楚。
这时,一个黑衣人快步来到了首领的身后。
“怎么样?”
“大人,小的看了一圈,这可是整个杭州城里最好的客栈,那区区五十个人的家丁,也就把住了酒楼的上下要道而已,别的地方,还得靠亲军防卫。”
是的,越国公府的家丁,总共有八十人,这一次只带出来了五十个。
这很正常,在京师里,你有一支几十人的家丁队,还可以说是保护府邸安全,但是数量要是再多,皇帝可就不高兴了。
然而这也就导致了,这偌大的客栈,根本防御不全。
区区五十人,本来就不多,又要安排一半的人换班,其中又有近二十人被布置在了次一层的房间外和楼道上,保护老夫人以及小国公。
最上层的空缺太大了,只有区区五个人而已,并且客栈的外围根本顾及不到。
不过,一来那边就一具尸体,二来外围还有五百亲军,所以虽然防御有很多疏漏,但是大家也没怎么当回事,顶楼的家丁更多的是显示一种重视的态度。
只是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外围的大军,才是越国公遗骸的真正危险的来源。
很快,夜深了。
出人意料的是,此时冯淑真的房内,严涯和她两人相对而坐,根本没有就寝。
两人都没有睡意。
“娘,你说,陛下他真的会……不可能吧,爹可是开国重臣,而且人既已逝,又有什么必要去进行这所谓的确认呢?”
“你父亲跟我说过很多次,陛下近些年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眼下正是郭恒案如火如荼,胡惟庸案也还没有彻底完结(胡惟庸案株连直到洪武二十五年才彻底结束),无数官员勋贵被杀,剩下的如惊弓之鸟只想着归隐田园,这个时候你爹突然死去,你说,他会不会产生怀疑?”
冯淑真低声耳语:
“陛下,他担心啊!他害怕万一自己先走一步,你父亲这样的能臣会篡夺他子孙的天下,你看,已经有多少勋贵被杀了?他是要除去所有对朱家江山有威胁的人!所以他必须确认你父亲的死亡。”
“那他们之前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今天才是最好的时机。”冯淑真轻叹道:“之前几天都在野外扎营,又或者住宿的地方小,咱们的家丁集中护卫,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开越国公棺,呵,天下悠悠之口可是难堵。”
“娘,可是父亲他……”严涯的声音压得很低,细若蚊吟:“他当时连脉搏都没有了……孩儿真的担心……就算他还活着,这么久不吃不喝,真的还能活过来吗?”
“相信你父亲。他既然有自信能够渡过这一关,那边必定有他的方法。”冯淑真的目光悠悠:“毕竟,他可是蒙受仙人恩惠,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的啊……”
严涯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听懂母亲话中的意思,但是对方也没有解释的意愿。
“记好了,此番回乡,你父亲是万不可能现身了,但是家族的发展不能拉下。你要以严家新主人的身份,接受所有权力,将一切安排妥当,放心,我们会指点你的。”
“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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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耳语之时,客栈外的黑衣人们也准备行动了。
为首的,正是那日的锦衣卫指挥使!
趁着此时已过夜半,四下无人,他们悄悄地来到了客栈的墙角。
客栈的这一边,有全副武装的士兵防卫,可是面对这些可疑人物,他们不但没有防御,还帮着架梯拿绳。
此地是亲军负责防卫的地方,本应该戒备森严,然而朱元璋的锦衣卫指挥使,可是被任命为这一次亲军的统领啊!要把这一边的亲军换成自己人太容易了。
客栈不算高,只有四层而已,而指挥使的部下都是精选出来的,对于这一道颇为熟练,各种工具也是齐全,他们很轻松地就爬到了四楼。
但是还不到进去的时候,此时夜深人静,虽然停棺之处没人,但是房间外却是有家丁守卫的,这么进去,怕不是立刻就能被察觉到动静。
要是真的被发现,有人试图开越国公棺,那可真要天下哗然了,朝中大臣可都是聪明人。到时候一行人绝对会被盛怒的洪武皇帝给要了脑袋。
不过指挥使早有安排。
没有让他们久等,夜空中突然传出一声叫喊:
“有刺客!”
顿时,客栈外面,士兵们鼓噪起来:“有刺客,在哪里?”
“保护国公爷与老夫人!”
“不要擅离岗位!”
楼梯上,也有亲军士兵跑来跑去,声音大噪。
“入!”
他低喝一声,四名黑衣人跟着他从外面揭开木质的窗户,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那轻轻的声响,被嘈杂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