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衙内，县令何林正在踱步。

    

    昨日收到消息，说是治下的三十多个村庄，都发现了蝗虫。

    

    去年秋天上任以后，他发布了很多治蝗措施：收集一升蝗虫卵者，奖励300文钱。

    

    禁止捕捉蟾蜍和田鸡，扩大水田的种植面积。

    

    ……

    

    但是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平安县前两年就没有交够税，知府大人已经很宽容了。

    

    若是今年还交不上，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头上这顶帽子。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蝗虫再泛滥一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易子而食。

    

    “大人，莲花村的里正来县衙了非要见你，说是有治蝗虫的法子。”

    

    正当他苦恼之际，张师爷走了进来，给了他一丝丝希望。

    

    离端午节还有一段时间，学堂还没有开学，苏家几姐弟齐上阵，到后山采集草药去了。

    

    “姐，我能不能不去读书啊？我想跟你一样，早点儿赚钱。”

    

    “其实我上次就发现了个机会，清原县的鸭子卖得比咱们县便宜，我买些鸭子回来倒卖，不就能赚些了吗？”

    

    “只不过我觉得大家都想治蝗虫，挣这种钱不太好罢了。”

    

    二蛋一边断肠草，一边嘟囔。

    

    “那好，我问你啊，就算你卖5文钱一只吧，张大婶儿在你这里买了10只，李大婶在你这里买了15只然后又退了4只，你一共赚了多少钱？”

    

    “卖到最后，你还剩50只鸭子没有卖出去，便打了8折，赵大娘来你这里买了20只，该收她多少钱？”

    

    “我数到三十，你要是能给出答案，就不用去读书了。”苏青婉放下背篓，坐在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看着二蛋，数到：“一、二、三……”

    

    二蛋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红着脸说道：“大姐，我错了，我去读书，就是这样一来，就帮不了家里了。”

    

    “傻瓜，你把书读出来，有的是机会帮扶家里啊。”

    

    苏青婉弹了下二蛋的脑袋，笑着说道，她倒是没有指望二蛋考个功名啥的，但起码要会认字会算数啊。

    

    “大姐，那我能读书吗？”听到小丫的提问后，苏青婉犯了难，这要是在现代，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国家虽然比明清开放一些，但和现代还是没得比的，女子没有机会考取功名。

    

    城里的富贵人家，会联合起来专门建一个给女孩子读书的学堂，但村里的学堂收不收女孩，就不知道了。

    

    “想读书的话，就来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苏青婉身后不远处响起，一看秦昭也背了一个背篓在采集马断肠。

    

    “村里有个和我同姓的阿婆，年龄大了儿子又外出了，上不了山，我帮她采的。”许是看出了苏青婉脸上的疑惑，他主动解释道。

    

    “你说你可以收女孩读书吗？”

    

    苏青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其实我来了好几日了，我考察过村里的孩子，发现大家都没有任何基础，不会写名字者甚多。”

    

    “我就想，先办一个基础班，教大家认识常用字和基础的算术，过三五个月后组织一次考试，考试合格者呢，继续在学堂学习，为以后考学做准备。”

    

    “这感情好啊，我上个基础班就行了吧？”二蛋听了以后，很兴奋地说道。

    

    “听闻潮州有个妇人，欲把自家女儿卖到富贵人家做粗使丫头，这荒年老百姓吃都吃不饱，孩子被卖了说不定能过得好些，倒也不能算心狠手辣。”

    

    “半月后妇人去置办货物时，见一人拿着剁下来的人腿，认出了腿上的胎记，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找了个老先生一看，卖身契上写得明明白白，就是要把孩子卖到菜人市场，那妇人不识字，被人牙子给骗了。”

    

    “之后那妇人便疯疯癫癫的了，没过多久就坠河而亡。我想她若是能认些字，或许不会如此。”

    

    听到秦昭讲的这个故事后，苏家姐弟都感到背后一股寒凉。

    

    还好他们所在的湖州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知府大人也是个好官，至少没有人明面上买卖人肉。

    

    “抱歉，在下是否吓着你们了？”看到她们的脸色后，秦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啊，先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吃下午饭吧，他们也还不会写自己名字呢。”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秦昭来之前，就听闻过仙姑的故事，他以前对这种奇谈是不屑一顾的，见到苏青婉，才知她果然谈吐不凡，非一般村姑可比，对这家人还挺有好感的。

    

    说完继续采集药草，过了两个时辰后，先把断肠草交给了秦阿婆，一行人回到了苏家的小院子里。

    

    “大姐，我有件事情想说。”放下背篓后，苏青婉让小丫找了几根木棍，打算让秦昭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三狗却有些扭扭捏捏的。

    

    “怎么了？”

    

    “我说啊，你和先生的名字都挺好听的，我们几个的名字多难听啊？那和尚当初怎么不多起几个名字，留着爹娘以后用呢？”

    

    呃……好吧，对于这个问题，苏青婉自己很早之前就想吐槽了。

    

    “那你想怎么样呢？让先生给你起个名字？”

    

    “那不行，我非长辈，哪能帮人起名呢？”

    

    “你是大姐，我们都听你的，你帮我起个好听的名字呗。”小丫听到三狗那么说，也来了兴趣，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好吧。”

    

    作为一个起名废，苏青婉思考了很久，才给一家人想出了新名字：大牛的大名就叫承康，二蛋的大名就叫承佑，三狗的大名就叫承泽，小丫就叫青乐。

    

    平日里相处嘛，就还是叫小名，虽然不怎么文雅，但着实好记啊，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也习惯了。

    

    “好名字！”

    

    “那来学习下怎么写吧！”

    

    苏青婉刚刚起好名字，秦昭就在地上写了出来，把木棍递给了他们，示意他们跟着学。

    

    大牛见秦昭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能写得一手好字，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弟弟妹妹的鼓励下，还是勇敢地迈出去了第一步。

    

    小丫和三狗年龄小，学起来倒是很快，二蛋的字，像是蚯蚓一样，在地上乱爬。

    

    苏青婉和陈慧心转身走进了厨房，土豆和兔肉烧了一锅，蒸了一个肉沫鸡蛋，再炒了一盘野菜。

    

    劳动之后再吃饭，果然会香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