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我姐一愣，回过神来道：“我记得，我就这跟着那只大老鼠，才找着个老鼠洞，看洞口洒着几粒玉米，我就开始挖，挖出来二斤多粮食……”

    那声音随后又道：“马皛乙，一年前你在街上要饭被几个熊孩子欺负，拿石头砸你，有只白老鼠从垃圾桶跑出来吓走了他们，这事你还记得不？”

    我想了想，道了声‘记得’。

    “我就是那只白老鼠……”

    这话一出，我和我姐都不说话了。

    诡异的事我们见过，自幼就在我爸身边耳濡目染，后来又经历了三年前河神老爷复仇那事。

    可是这么直面的和一只老鼠精对话，这是第一次。

    见我俩有些不知所措，那声音又道：“我乃九河镇灰家仙班子弟窦小六，当年见你二人流浪街头实属可怜，饭都吃不饱，我这才故意引你姐姐找到洞口，献出洞里的存粮……”

    “可你为啥这么帮我们？难道就只是觉得我们可怜？”我姐声音哽咽。

    那声音答道：“我灰家仙班自古救民济世，愿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这一次，实属是遭了歹毒之人天大的陷害……你们想，自古至今，每逢大灾大难，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之际，可曾听说过有老鼠趁火打劫去偷粮盗物之说？”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不解发问：“那晚我在巷子口亲眼看见的一群鬼孩子，难道也是被宋仙姑摆布的假象？”

    “不，你所见的，确实是我们灰家子弟，我们也确实是在运粮不假……”

    “啊？”我更懵了。

    只听那声音又道：“只是我们不是在盗粮，而是在送粮！”

    说到这里时，那声音微颤，似乎情绪激动。

    平复了片刻之后，声音再度传来，像我们说明了整个真相——

    世上有狐黄白柳灰五门仙家，分别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蟒和老鼠，因灵力远胜其他山野之物，因此跳出一般的花三野仙、山精地怪之流，并列为五行仙班。

    五门仙班子弟由于数量庞大，又按地界出身划分为各种大小家族，并选出一位门长掌旗，主持家中大局。

    我们镇名叫九河镇，传说古时候这里是九条河流的交界处，后来九河干枯，露出土地，才建成镇，镇上居住的一门灰家仙班，也由此得名‘九河灰家’。

    灰家子弟混迹人间，俗姓都姓‘窦’，九河灰家掌旗那位窦老太公向来乐善好施，太平时命家中子弟或偷或捡多存粮米，等到流年不利大灾大难时，便偷偷叫子弟们送粮济世救民。

    如今黄河决口周边各县遭难，导致庄稼颗粒无收，窦老太公自然心急万分，于是出动仙班子弟，化为人形四处送米，将九河灰家这几年攒下的存粮，全都偷偷的送给了各地灾民。

    那一晚，十几名灰家子弟正将洞里的存粮往外运，打算像往常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分进各家各户的米缸里，哪知道我偷粮路过，被我撞了个正着。

    当时我要是直接走出去，那些灰家子弟听到动静藏起来，也就没了后来的事。

    可偏偏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叫住了我，灰家子弟们这才没察觉到有人，招摇过市下，衍生了后来的一系列误会，我也成了恩将仇报、毁掉九河灰家的罪魁祸首。

    毕竟我和我姐这三年，没少得灰家的恩惠。

    讲完这些，那声音一声叹息，说道：“你们姐俩实属可怜，这些年小小年纪就到处要饭，被多少人骂成果过街老鼠，我就是老鼠，怎会没有体会？你们正好又住进二道河的桥洞，与我们比邻而居，我家仙班这才对你们姐俩多有照顾，三年前邪祟诬陷你把你扔进水里，我家门长实在看不过眼，这才率众子弟下水施救，想不到竟因此弄丢了家中的令旗，反倒被妖邪所利用……”

    “害你们的究竟是什么人？”我姐忙问道：“刚听他们说话，似乎这仇恨就是因为三年前那事起来的，可她到底是谁？”

    声音答道：“三年前河中水鬼磨害孙家，派了条菜花蛇上了孙秃子的身，后来被老严师父一掌给劈了，这事儿你们该有印象。”

    我和我姐都点点头。

    声音又道：“如今作怪的是条青花蟒，一直藏在二道河淤泥中修行，三年前那条菜花蛇正是这青花蟒的丈夫！老严师父大破二道河鬼怪那晚，这菜花蛇藏在水底侥幸捡回一条命，不想正好捡到我家门长遗失的令旗，于是上了那宋仙姑的身，只因宋仙姑本身就是出马仙，已经被仙家打通了窍，比常人更容易通灵，后来计划了三年，勾结孙秃子才布成了此局复仇……”

    话说到这儿，那声音又一声叹，接着道：“如今九河灰家仙门，已被菜花蛇率柳家迫害得家破人亡，我得贵人相助才苟且偷生，偷听到今夜宋仙姑与孙秃子要在这里会面，才托梦请你们来，只为让你们知道真相……”

    “那我们姐俩，能为灰家做些什么？”我姐问道。

    声音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自身难保，又能拿柳家如何？”

    我沉默了。

    那声音却又朝我道：“马皛乙，救我出来那位贵人就是你那朋友，是她叫我来找你帮忙的……”

    “我的朋友？我还有朋友？”

    “三年前也正是她求我们仙班出手，从水里救出的你，你忘了吗？”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浮现出雷锋帽女孩儿的脸。

    她到底是谁？

    我正沉思时，那声音突然一声哽咽：“眼下家已败落，我也别无所求，只求你们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希望你们成全……”

    “你说，做得到的我们一定做！”我姐当即应道。

    声音又道：“箱口那堆碎瓦片后，是我家中最后一点血脉，我拼死将它们救了出来，请你们替我好生照顾，日后若有机会，将它们放归深山，远离凡尘人世，就让他们忘了这段恩怨吧……”

    我姐一愣，又问：“那你呢？你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