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还有别人?
我一愣的功夫,一个面无血色的女孩从孙秃子背后探出了头。
女孩看上去二十来岁,头戴雷锋帽,身穿着一件粉白相间的旧毛衣,与其说她在水里游,更像是在飘,她的手脚完全没有划水的动作,半截身子却从水里浮了出来,而且帽子和衣服还都是干的。
女孩浮出水面后直勾勾瞟了我一眼,我整个后背一阵发冷,猛然想起我爸以前给我讲过的睡前故事——水鬼抓替身。
我瞬间慌了。
女孩也没再看我,双手按着孙秃子肩膀开始往水里压,看那股狠劲,明显想把孙秃子溺死。
这时再看孙秃子,已经喊不出声了,眼看看就要沉底。
我更慌了,如果孙秃子出了事,连累我怎么办?如果我出了事,那我姐怎么办?
“你放开他!”
一时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一棍子朝女孩脑袋砸了下去,棍梢正好挑掉了女孩头上的雷锋帽,女孩满头长发开始随着夜风乱摆,直愣愣瞪着我,更吓人了。
我强装镇定吼道:“他要死也得死我手里,放开他,不然我打死你!”
我说话时裤裆里一股湿热,可已经顾不上了,攥着棍子朝女孩又砸。
女孩边挡边哇哇怪叫,叫声凄厉吓人,瞪着我的那双眼,恨不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我看都不敢看了,闭上眼,手里棍子一通乱抡。
一通乱棍打完,就听女孩一声哭嚎:“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女孩说完话再没了动静,我这才睁眼一看,水面上,她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孙秃子的后脑勺还在水面挣扎。
我赶紧用棍子捅了孙秃子两下,孙秃子这才有了反应,拽着棍稍被我拉到了岸边。
此时的孙秃子已连爬上来的力气都使不上了,手扒着岸上的泥和草,只剩瘫软的大喘气。
看他死不了,我松了一口气,扔下棍子头也不敢回的跑回了桥洞。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来到孙秃子溺水的河边。
河水突然上涨,翻天的巨浪下,一群山精水怪开始在浪潮里翻腾,有的青面獠牙,有的腐烂残缺,有牛头鱼身的怪物,有长着人面的水蛇,纷纷朝我张牙舞爪地哀嚎。
这时水中央浮出一顶红轿,透过敞开的轿帘往里看,那个雷锋帽女孩儿身着红嫁衣,诡异地朝我招手笑道:“马皛乙,我找你算账来了。”
女孩的脸原本清秀惨白,话音一落,突然长出满脸绿毛,两个眼珠子拖着血浆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我吓得转身想跑,可眨眼功夫女孩已经到了面前,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猛一声尖叫这才惊醒,可醒来后只觉得手腕上火辣辣的疼。
我撩起衣袖一看,腕子上清晰印着个红肿的手印。
这事我没敢跟我姐说,生怕她知道我干的坏事,可那晚被梦一吓,我连发了半个多月的高烧。
那半个多月为了给我买药看病,我姐白天到路口给过往的司机下跪乞讨,晚上成宿翻垃圾桶捡瓶子换钱,原本就山穷水尽的日子,更难熬了。
后来我的病状逐渐减轻,我姐的脸上总算又有了笑容。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又过了没多久,一天深夜,一群不素之客却突然闯进了我们栖身的桥洞。
见对方十几号人气势汹汹的,我姐忙把我护到身后,慌张问道:“你们要干啥?”
对面带头的是个老态龙钟的神婆子,横眉立眼撇着一张大嘴,脖子上一层层叠满皱纹,活像个老王八成精。
“你们别怕,我就想问个事儿。”
神婆子说着看向了我,又问:“娃子,开小卖部的老孙是你害的?”
我连忙摇头,哪敢承认。
神婆子一笑,从兜里掏出块小镜子晃了晃,正是我摆在孙秃子家柴火垛上那块。
见我慌了,神婆子接着说:“老孙出事前,有人看见你常去孙家踩点,那晚也是你砸玻璃把他引出去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
我听完汗都下来了,我姐也听出了不对,忙问我说:“咋回事?你到底干啥了?”
我紧绷着嘴,仍不敢说。
神婆子见状笑道:“你弟弟有点道行,小小年纪竟会摆黑教五红门的风水阵,可把孙家人害惨了!”
她话刚说完,人群里又走出来个老人,自报家门是孙秃子家亲戚,气冲冲把事一说,我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
听老人说,孙秃子溺水那晚整宿都没回家,家里媳妇急得一夜没睡,叫来亲朋好友到处去找,可一直找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找着人。
孙家媳妇实在熬不住了,这才回去睡,本打算再等一天,要是孙秃子还不回来就去报警,哪成想天干物燥,我摆在孙家柴垛上的小镜子竟反光引燃了柴火,把熟睡的孙家媳妇烧死在了家里。
孙家出事的三天后,孙秃子这才回家,眼看已是家破人亡,旁人都以为孙秃子必定悲痛欲绝。
哪知道,孙秃子就跟没事人一样,乐乐呵呵该干嘛干嘛,问他这几天去了哪儿,他也不说。
起初大家以为孙秃子是伤心过度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了,可后来越看越不对劲。
孙秃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言行举止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影子,而且变得特别喜欢亲近小孩儿。
半个月间,每有小孩儿到小卖部买东西,孙秃子高兴得又送糖又送汽水,亲亲抱抱不肯撒手。
可奇怪的是,每次被孙秃子亲近完的孩子,回家后必得一场大病,上吐下泻高烧不退,夜里一睡着就做恶梦,说有怪物在水里咬他们。
这种情况越来越多,附近的人难免起疑,就有好事的人偷偷去观察孙秃子。
这一看更不得了,孙秃子大半夜不睡觉,竟用剪刀割开自己的手腕,吸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