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大家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安丘县的守军自己是怎么想的。
要知道,安丘县可是被楚行,一顿棺材地雷给拿下来过,时至今日大家依然刻骨铭心。
虽然叶文豪在极力掩盖这件事情,但是安丘县的人却是知道,大山之上的山贼到底有多强的!
所以当他们得知山上的贼子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态是崩溃的。
那些被组织起来的青壮,站在新修建好的城墙上,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夜色惨人,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在城下的黑暗之中,偶尔可以看见一些轻微的亮色,大家都知道,那是山贼的大营。
城内的县衙里,一堆官员围坐在一起,所有人都在安生叹气,面露恐惧。
这些人是因为菜,才被留守的。能打的都在前线,如今这成了安丘县最大的麻烦。
他们平时的任务就是收集粮草,押送粮草,欺负欺负老百姓罢了,让他们去打仗,那是万万不可的。
其中有一个千户,姓赵名胆旺,是名留守的千户,这群人之中的最高指挥官。
此时,这位千户大人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看见,他的四肢都在颤抖。
另外几人都是穿着低级武官的官袍,品阶不一,有副千户,有总旗,还有个巡检。
此时,外头进来了一个小旗,这人刚进来,千户赵胆旺就带着慌张的语气道:“李大人呢?”
他口中的李大人乃是安丘县令,被叶文豪安排在安丘县主持粮草供应事。
这小旗听到问话,当即哭丧着脸道:“李大人说县城危急,贼军极有可能明天就前往青州府城,所以他要连夜赶去青州府城送信!”
“李大人他走了?”赵胆旺说话的时候,都不是慌张了,而是带着恐惧了:“他怎么能走,他这一走,我们怎么办?”
“外头数千贼军虎视眈眈,我们安丘县只有数百青壮,又没有巨石坚城,这可怎么办啊!”如今这群人已经形成了虚报习惯病,几百说成几千,几千说成几万。
此时一个战场失败经验丰富的百户叹气道:“去年在葫芦谷的时候,我们好几千人都打不过,如今我们只有几百人,而且这几百人里头只有五十多卫所兵,其他都是青壮,这打起来怕是……”
“那些贼军我可是听说过了,有十几万人马呢,说不准这会来的只是他们的前锋,后头还有大量人马了!”
“完了,我们要死了!”
众人说话的时候都是露出了恐惧之色,也是,这都破城在即了,能不害怕吗!
半天后,当即有个不起眼的小旗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要不,我们也回青州城?毕竟一个安丘丢了无所谓,但是青州府不能丢啊!”
此话一出,在场诸多人都是停下了话语,然后一个个露出了深思的神态,好几个人更是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态,彷佛在黑暗中看到光明一样!
半晌后,上头的千户赵胆旺正色道:“诸君,青州百姓的安危就寄托在我们身上了,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肩负守土护民之责,必须立即动身,连夜赶回青州府城布防,决不能让贼军踏进青州府城一步!”
当即其他数人就是面带喜悦之色道:“大人英明!”
当东镇庙众匪兵临安丘县城下的时候,这一晚很多人都是彻夜无眠,还在大山里的周易发以及刘先生他们睡不好,担心着安丘县的明军抵抗不了多久,在他们赶回去之前安丘县就被攻破了。
更远一些的叶文豪纵然还不知道东镇庙土匪已经抵达安丘县了,但是从他前几天得到的消息来看,他就算是用屁股猜,也能够猜得到东镇庙众匪的目标是安丘县。
算算时间,那些贼军也应该抵达安丘县了,不过叶文豪显然要比周易发他们更有信心。
他在安丘县留下了数百县勇,此外安丘县内还有大量的青壮民夫,又有新任知县压阵,而贼军都是一些土匪流民罢了,跟上一次有红娘子牵制,他们可以明火执仗的作战完全不一样,而且炸塌城墙这种把戏只能用一次,叶文豪可不相信这些土匪流民能够在短短几天内就攻破安丘县。
叶文豪更担心的是,贼军在自己赶回之前就溜走了,届时会失去把贼军一网打尽的机会不说,而且这些逃散的贼军还会祸害乡里,导致整个青州府糜烂。
他叶文豪好歹也是青州负责兵事的首席负责人,治下民众死伤过甚对他的仕途影响也会相当大。
此外他更怕的是,贼军会演变为挟裹民众的流贼。
叶文豪不怕贼军慢慢种田积蓄实力,他就怕贼军走挟裹民众的路子,前者的话他慢慢围剿,哪怕这一次失败了,他还能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最后总是能成功把贼军剿灭的,而且也不会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一旦让贼军演变为挟裹民众的流贼,虽然说这样一来会惊动上头,甚至把事情捅到京师去,进而朝廷派遣大军下迅速把这些流窜贼军灭掉,但是对于他叶文豪个人来说却是影响极大。
要知道,这支队伍,跟红娘子那种小家子气可不一样。
他们的斗争经验太丰富了。
让原本只是一伙小土匪演化为真正的流民大军,祸害周围府县甚至更大的范围,到时候他被朝廷都是分分钟的事。
叶文豪担心着贼军的祸害范围扩大化,殊不知他口中的贼军自己也正在极力避免事态扩大化。
楚行等救民军说到底胆子也是挺小的,他们也害怕把事情闹大了引来大规模的明军,这青州府为主的地方官府集结起来的军队,就已经让救民军陷入极大的危机了,如果把事情再闹大一些,引来更多的明军那可就真正完蛋了。
所以当晚,安丘县外的楚行等人也是商量着该如何才能把明军从大山里逼出来,但同时又不会引起明朝廷的震动。
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安丘县可以试探打一下,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但是绝对不能真打,真打了容易给自己造成极大的损失不说,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把安丘县打下来,那这场戏可就不好收场了。
等把明军从大山里逼出来后,他们就立马走人不跟明军玩了,自个去乡野抢个劫,旅个游啊什么的!
嗯,还得多抓几个工匠回去,以提高救民军的高科技研发能力以及重工业产能。
外头诸人睡不好,安丘县内的守军乃至民众就更睡不好了!
县里普通民众下午得知贼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惊慌失措,然后傍晚时分官兵们开始挨家挨户上门拉人,把青壮甚至一些健妇去加固土垒木栏构成的‘城墙’,准备诸多守城事务。
如此闹腾的安丘县内,今夜能够安心睡着的人还真不多!
次日一大早,楚行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犯困,昨晚军帐议事的时候时间其实并不长,他们很早就结束了,不过楚行躺下后又是胡思乱想了一大通,以至于真正睡着的时间有些晚。
不用多久,赛八仙等文武官员相继进入中军营帐!
负责外派探子事务的刘青山率先道:“我们的探子回报,跟着我们出山那个明军昨天晚上还在大山里,就算他们今天一大早开始赶路,但是一天时间也是赶不到安丘县的话,我们估计,那些明军要明天中午甚至下午才能到这里。”
“这么说来,我们还有一天时间了!”一旁的胡爷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上午可以给安丘县那边施加一点压力,然后午后时分撤离,这样就能够继续保持和明军的距离,免的被他们追上!”
不过这个时候,赛八仙却是道:“出山的明军还是只有那几百人吗?后头的明军呢?”
如今的救民军众人也是搞清楚了,进山的明军早就已经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搜寻东镇庙;一路主要是守护粮道缠住楚行他们。
刘青山摇了摇头道:“我们留守在大山里的人还没找其他大队人马。”
“继续监视,一旦他们出山后务必第一时间回报。”此时楚行开口道:“在剩下的那些明军没有出山之前,我我们都不能放松,必须给明军制造更大的压力!”
楚行的话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道:“昨晚我们都已经商议过了,今天打上一场,必须让他们觉得,如果他们还不赶紧回来的话,这安丘县就要被我们拿下来了!”
众人齐齐点头,武将中为首的刘青山道:“大王放心,臣等这就出去准备,等会以虎贲军的火枪队为前锋,长矛队压阵,利用火枪的射程优势,打几轮排枪!”
他们昨天商议的战术相当简单,那就是利用火枪那一百二十米的有效射程进行远距离的射击。
至于冲上去爬墙肉搏,那可从来都没有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打算过真的进攻安丘县啊。
让火枪队上去打排枪,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伤多少敌军,而是为了吓唬吓唬那些明军,让他们派出更多的信使进山向叶文豪求援。
由于战术简单,而且也没指望着真的攻城,所以今天早上救民军的行动是不急不缓,土匪们信心满满的列队,整个大营里头根本就没有前几天的那种狼狈逃命的紧张和恐惧。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遇上大队明军一个个都是怕的要死,连明军的面都没见着就能跑的一干二净,但是遇上了少量县勇、民夫这种对手后,他们一个个就瞬间化身斯巴达勇士,士气高昂无比!
倒是虎贲军那边始终如一的平静,没有半点喧哗,士兵们看上去个个都跟木头人一样。
城外的救民军正在列队,看这列队的样子似乎等下就要大举攻城了,这种情形让安丘县投诚上的那些县勇们似乎很慌张,远远看过去不少人都在乱跑,也不知道在干嘛。
楚行猜测着,安丘县内的明军估计是在准备着迎接他们的大规模进攻呢!
但是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真的打下安丘县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是庆幸还是恼悔?
随着时间的过去,救民军终于列队完毕。
从天空俯视的话,这五百多人的救民军是排成了一个很整齐长方形,最前方的乃是二十多名虎贲军的火枪手,火枪手的两翼则是常备军的弓箭手。
在他们的后方,居中方向乃是虎贲军的长矛手,左翼乃是常备军的长矛手,右翼乃是常备军的刀盾手。
而实际上这四百多人里的长矛手,刀盾手,弓箭手,实际上都是用来压阵,预防万一的,真正作战的也就是那二十多名火枪手而已。
列完队,救民军的四百多人开始徐步上前,很快就靠近了三百米这个临战距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安丘县的城头上突然竖起了一面半丈大小的白旗,上书八个显眼无比的大字:将军出走,献城议和!
看到这一幕,楚行顿时心生警觉:幸福来得太突然,八成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