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山崖吹过凉爽的秋风,冷月静静地挂在天上,一大一小两人靠在崖间,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呆呆地出神。
“怎么样,想好了么?想学散仙还是剑仙?”酒尽子的声音悄然响起,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一只大手,狠狠地握住了秦玄柯的心上。
梦想和现实,究竟该选哪一个?如此干脆的选择,让他有些迷茫。
真的要这样么?
秦玄柯晃了晃刚刚练得酸疼的手臂,轻轻凝起仙气,一股似有似无的浅红色火焰已经悄然飘起,像一朵精致的火莲。
三天的特训确实让这火灵变得凝练持久了许多,五秒之后,砰地一声,燃烧的火焰在手里炸开,化作了一缕黑烟,飘向了沉沉的云海。
秦玄柯深深地叹了口气,“师傅,我不想放弃,我确实想学剑。”
酒尽子听闻,也是微微一怔,但随即释然道,“那就是说,还是选剑仙?选古佛燃灯诀?”
听到这里,秦玄柯又摇了摇头,皱紧的眉头苦苦思索,但他知道,古佛燃灯诀对于火灵的纯度要求极高,以他火灵的纯度,显然是散仙的红云燃火诀更适合他,可他真的不甘心,剑仙,是他从小的梦想。
御剑飞仙,破云而出,那是属于仙人的浪漫,是属于每个孩子发自心底的渴求。
一人一剑,上冲云霄,朝倚青崖树,夜渡滚波江,斜剑取酒来,雪暖醉轻狂,这首短短的诗句,却曾陪伴他度过那八年刻苦修道的日子,也无数次进入他昏昏沉沉的梦境中,模糊间,朦胧里,那冰冷的仙剑让他魂牵梦绕,那划过耳畔的风声让他闭眼细听,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却偏偏脚下一动,剑身一抖,梦便醒了。就这样,带着眼角的泪痕,翻身起床,开始一天的修行。
当如今剑仙和散仙两大仙诀心法法门摆在眼前的时候,却不禁踌躇难选,哪怕一个字,他都不敢提起。哪怕朝着天上望上一眼,他的心头都隐隐作痛。剑仙,散仙,似乎一字之差,自己的人生就会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甚至不敢做出决定,一枚古旧的铜钱抛了又抛,可他不敢让铜钱落到地上,他怕。
他怕那清脆的落地声响起之后,老天爷已经帮他选好了要走的路。他曾经那么相信的法子,可现在,他舍不得把这机会交给别人。
抉择,让他失去了曾经的潇洒桀骜,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玄柯?还是不是那个人见人惊的青鹫仙痞?还是不是苏玄心嘴里无所不能的好哥哥?还是不是张玄灵又夸又骂的小混蛋?他望着漆黑的天际,想从漆黑的云雾中看出点什么,但那只是徒劳,幽黑的天际似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做出选择,剑仙还是散仙?
秦玄柯淡淡地问道:“那师傅,当时你为什么选择散仙?”
酒尽子靠着秦玄柯的背,淡淡地道:“我?我当时喝多了,就随便选了一个。”
秦玄柯的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这吊儿郎当的师傅,大叫一声:“啊?”
“那师傅你选的心法是哪个?师傅也是火灵吧!是古佛燃灯诀?还是红云燃火诀?”
酒尽子沉思片刻,随即哈哈一笑,“我这心法,你还真练不了~”
秦玄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大叫一声:“你这臭老头!我为什么练不了?难道不是只有两种火灵功法么?”
酒尽子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了一个酒葫芦,咕嘟一声,咽了口酒浆。自从被太师傅没收之后,他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沾酒了。“嘿嘿,火灵功法何止千百种,青鹫山屹立四百余年间,各种五灵心法,倒也收集到了不下二十种。不过我反复考量,适合你的,就这两种而已。但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功法之多,犹如岭间荒草一般,多不胜举,你这小子,怎么坐井观天了啊~”言语之中,显然是对着两种火灵功法颇为瞧不上,似乎手里,还有些更厉害的手段。
秦玄柯看着这邋里邋遢的师傅,贼溜溜的眼睛忽然一转,抢过酒葫芦,一口吞了酒尽子的黄酒,灼辣的酒液流过嗓子,仿佛炽热的火焰烧过喉咙,酒尽子一惊,大叫一声:“这小子,你干什么!!火灵沾酒有多危险你知道么?”
秦玄柯此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朗声道:“你要是不教我更厉害的火灵功法,我就去找太师傅告状,说,说你逼我陪你喝酒~,还藏了坛子梅花酿在鹫岩岭的铁索旁巨石底下,藏了一坛子竹叶青在后山桃树洞底下,藏了一坛子青陵春在玄芝子师傅房里,还有,嗝~”
酒尽子大眼一睁,怒骂道:“你这臭小子!别乱说!”
嘴上如此,动作却一点没闲着,连忙起身,道袍一浮,把秦玄柯往腰间一横,用手一转,秦玄柯整个身子便倒立起来,握住双脚,运足仙气,硬是要把这入肚的浊黄酒浆倒灌出来,可这秦玄柯此时摇摇晃晃,软弱无骨,却好似坚韧的野草一般,任你苦寒风疾,任你烈阳炙烤,银牙轻咬,酒浆在肚,全身滚烫如火,仙气聚散如霞,大有突破一阶之相。
一阶之前,若是没有心法倒也没事,但若是突破了一阶之后,没有心法傍身,灼热的火灵行过经脉,着实是危险的很。本来酒尽子已经提前备好了两卷火灵心法,可这秦玄柯在等级上偏偏停滞于此,在一阶的门槛前,徘徊了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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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尽子也只好先收起来,练到昨日晌午,已经隐隐有突破之相,不过这剑仙散仙的选择,倒是颇为重要,所以直到离开之前,让他再好好斟酌斟酌,究竟选择怎样的方向,离开青鹫山之前,交给他也来得及。
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一向淡定自在的酒尽子也急了起来,酒遇火灵,以烈炎遇灼辣,小小身体,岂能经受?
酒尽子一见秦玄柯这浊酒入肚,已成定局,全身火红,犹如炙烤,颇有火毒缠身之状,即刻沉声道:“神守灵宫!气聚丹田!如此情况,我只能先把我的火酒焚心决教给你!日后若是后悔,也只能怪你今天太过莽撞!”说着,酒尽子提起酒葫芦,一饮而尽,一股灼热的气浪立刻覆盖了酒尽子的全身,浊黄的仙气仿佛点火即燃的黄色浓油,整个身子笼罩在一团剧烈的火焰之中,像一条盘踞的火龙,带着炎火,轻轻吐气。
秦玄柯此时也是迷迷糊糊,听到师傅酒尽子的话,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立刻听师傅的话,神守灵宫,气聚丹田,把这浅红色的火灵凝聚于心,涨红的脸上滚烫如火,整个身子说不出的难受。
酒尽子沉声念起火酒焚心决的心法口诀,秦玄柯也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本能,好在这八年来,一只苦修,哪怕意识模糊,倒也还分得清气脉经络,火酒焚心决,便在这模模糊糊间,在身体运行了一个周天,朦朦胧胧间,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初秋的夜里虽有些凉爽,但太阳一出来,暑气总觉尚未褪得干净,小小的身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松软的崖边泥土倒是着实像一张大床,让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冷清的呵斥却如同一盆冷水,哗的一声泼在了两人的头上,这一大一小蓦地惊醒,望着周围怒目而视的绝弦子和几名弟子,看着已经散开白雾,明朗初生的东方,不禁相视一楞,心里暗叹一声:“糟了!”
绝弦子手里聚起一抹浅粉色的仙灵,一朵轻灵的莲花形态浮于手心,玉手一捏,便凝成了一股清冷的泉水,哗的一声,泼了酒尽子一身,酒尽子惊坐而起,连忙摆手,大声道:“行了行了!醒了醒了!”
冷艳的眸子轻轻扫过秦玄柯,秦玄柯也是如临大敌,小小的身子像积蓄力量的弹簧,咻的一声跳了起来,朗声道:“二师父别泼水!我也醒了,清醒的很!”
苏玄心此时也才不远处,闻到秦玄柯身上浓浓的酒气,眉头微皱,对着秦玄柯淡淡地问道,语气中却有些不悦,“玄柯哥哥!你,你喝酒了?”
秦玄柯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一声:“好妹妹~此事,便说来话长了。”
绝弦子怒斥一声:“哼!预试即将开始,太虚城的人已经到了山脚下,你们两个别磨蹭了,赶紧回房去洗把脸,可别丢了青鹫山的脸面。”说着,白色的道袍一抖,飘忽的身形踏过长长的铁索,黑发披散,犹如浮动的黑云,白袍微动,犹如凌空的仙子,煞是好看,但此时,酒尽子秦玄柯两人却无暇顾及,只得狼狈起身,大踏步上了铁索,向着自己的房间飞速奔去。
秦玄柯急忙洗了把脸,把床底下的一件灰色新衣抽了出来,感叹道,若不是提前备好,这一次可要丢了大人了!
一双手急忙拎起,轻轻一抖一披,灰色的道袍贴合硬朗的身形,背后所书的黑色仙字也是笔力遒劲,显然出自墨染子之手。灰色的裤子往上一提,灰色的腰带简单一系,脖子上的墨玉往内衬衣里一放,对着镜子弄了弄自己一头零乱的黑色短发,微微一笑,推门而去。
一出门,正见到酒尽子,此时酒尽子一身素白长袍,细细收束的长发在脑后结成仙扣,脸上全无往日的邋遢胡渣,身上的酒气,似乎也毫无踪迹,甚至隐隐带着一股丹香,冷冷的剑眉犹如寒锋破空,黑黑的眼眸好似燃火晨星,腰间的葫芦上绘着龙纹,背后的仙字更是矫若惊龙,让秦玄柯大叫一声:“我靠!师傅你去相亲啊!”
酒尽子眉头一皱,怒骂一声:“臭小子!还不赶紧走!要是迟到了,我可不给你说情!”
两人且走且骂,转眼间下了石阶,到了山门前的苍青石柱下,身形一动,混进了人群中。
向前一望,只见一个周身青紫的轿子竟无人抬轿,飘忽忽地浮在空中,在青鹫山的山脚下,显得与红黄相间的植物颇为不同,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响起,一个老太太模样的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一把盘龙拐杖轻轻立在地上,望着周围的这些人,看来一眼绝弦子玉手上的青鹫戒,低眉一笑,淡淡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仙儿当了这青鹫山的掌门,呵呵,看来那个酒尽子秦通亮,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啊?”
绝弦子也是淡然一笑,沉声道:“原来是盘龙仙姥来我们青鹫山测试,实在是荣幸之至。”
老太太也是微微一笑,轻轻摆手,看着这一个个的少年,精光内藏的眼睛里隐隐浮动起一抹仙光,微微停顿了几下,缓缓点头,淡淡地道:“行了,行了,别跟我这老婆子客气了,上山吧~”说着,这青紫色的轿子便微微一抖,化成一枚紫色的玉镯,戴在了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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