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哥，您这除了白菜帮子还有没有其他东西？”猪肉陈看着眼前一碗白菜帮子，实在觉得有点难以下咽。味道是不错，可也经不住顿顿都是白菜帮子。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的。再过几天连白菜帮子都没得吃。”柴禾花扒拉着一碗白菜帮子，倒是吃了个香。

    猪肉陈叹了口气，低下头开始跟那碗白菜帮子对付。黄四的那一顿板子下去可真是没个轻重，两人屁股肿的像两座山，这几天下地都勉强，更别谈出去摆摊了，不摆摊就没有铜子，没铜子就得饿着，这就是穷人的生活，赚钱就是为了生活，生活就是为了赚钱，永远都只能操心柴米油盐的事，不知道什么叫做享受生活。

    只能等屁股上的伤好点，再补一顿葱花爆肉，最好再喝他两口小酒，念着前天晚上那顿葱花爆肉那个香，猪肉陈不自觉扒拉的快了几分。

    轻盈的脚步声沿着院子一直到了屋子，四目对望，已是微红。

    “您......您找谁啊？”猪肉陈看着那个微胖的人微微错愕，这贫民窟一年半载都来不下一位客人。再看那人看起来虽然威势不凡，但那一身料子就深深的出卖了他，这种料子刚够给乞丐遮体。顿时就没了兴趣，估计该是想在此落户的吧。

    那人看着一整碗的白菜帮子颤声道，“不找谁，就是路过口渴，想讨碗酒喝。”

    猪肉陈失笑了，指着一整碗的白菜帮子，“您看我们像喝得起酒的人吗？”

    “那就讨碗水喝。”

    “水缸里多的是，自己舀去。”猪肉陈说完，低下头继续对付那一碗白菜帮子。

    柴禾花默默的舀了一瓢水，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看了很久，这才接过狠狠的灌了一口。

    “能不能劳烦先生送我一程，我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住在这附近，可我一直都没找到。”

    “好。”

    “花儿哥，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猪肉陈插了一嘴。

    “不碍事，我把他送过去就讨些赏钱，晚上回来给你葱花爆肉。”说话间已经和那个微胖的人出了屋门。

    后面传来猪肉陈的声音，“花儿哥，最好再打二两酒。”

    出了大门，那个微胖的人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落下。日日念，夜夜盼，他找了足足二十一年，梦到过很多次相遇的情景。但从来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一个破草屋，一堆旧家具，还有一碗白菜帮子，连口酒都没有，这就是昔日威压八方，拿整个江湖立威的太一天子葬花魂现在的所有。他是真心心疼这位兄弟。

    “都当皇上的人了，还在这抹眼泪，这要被你那些属下看见了，不得笑话你。”柴禾花看向一旁的唐德清，这位将军已经在衙门见过了。

    张成仙收起眼泪，“我这辈子上心的人没几个，除了小红，也就你在我心里分量最重，比平安还要重。跟我回去，我的江山有你的一半。”

    柴禾花淡然一笑，“我累了，也看透了，欠江湖的我还请了，尘世也不占我分毫。我应下她，离开江湖，便不会在踏进，我只想在此守着这份平凡的幸福，这就够了。其实也你经过这一劫，心里也通透。如果让你在小红和江山之间选一样，你会怎么选？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张成仙深深叹了口气，是啊，他经过这一劫。当日在皇城他亲眼看着小红断气。在祁连山的时候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让他在江山和小红之间选一样，他会选哪个，他的答案是小红。

    他放下心中的执念，能成全兄弟何尝不是一件美事，“知道你没事就好，走，喝酒去。”

    “以我现在的身份去跟你喝酒，恐怕过不了几天我就得搬家了，还是我那院子好，清净。”

    “老唐，买酒去，还有肉。”

    是夜，三个人围着一张破旧的桌子。一大盆的葱花爆肉，还有两坛陈年的杏花酒。

    猪肉陈满上一碗，“想不到你这人还挺知恩图报的。一瓢凉水换来这么一桌，我们可赚了，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

    “好，喝。”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猪肉陈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嘴里还念叨着，给我再满上一碗。

    就剩下葬花魂和张成仙两人。

    “我去了太玄一趟，玄真说天地间还有一场浩劫，是不是真的？”

    柴禾花灌了一碗酒，良久才点点头，“天地浩荡，万物寂灭，劫起缘尽。他们点将，逐鹿，是因为他们看不透真相，要找出洪荒碑上记载的那个人。天地崩碎，纪元泯灭，是因为他们看透了真相，也是为了找出一个人。”

    张成仙皱着眉，“那个人就是你？”

    “对。”柴禾花想起潜龙渊中龙祖跟他说的话，那是仅存的几个知道真相的人。“我的出生就注定了这场劫起，流转三世。之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不甘命运被摆弄，自以为是的要做棋盘上那颗变数，要割破天地间那张网，到最后才发现我就像一只跳梁小丑，一直在他们掌心跳舞，只是手的主人换了。他们布的局一环扣着一环，在我跳出一个便会跌进另一个，永无止境。”

    “如今你归隐了，他们的计划是不是停止了？”

    “不会。”柴禾花望着那一轮明月，“成仙，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是案板上那块肉，任人宰割。我只是在这里喘口气，歇歇脚。他们不会给我太多的时间，会不择手段把我揪出去，去完成他们的计划，如果他们要找的东西没出现，这片纪元就会像仙古，太上，那样崩碎，轮回会再次开启，开始新的一个纪元，那里或许有一个新的葬花魂出现，一直到他们的计划完成为止。这是我的命，也是我的责任，逃不了也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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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成仙知道葬花魂苦，却从没想过在这背后隐藏的水这么深，深的他泛起一阵无力感。

    看张成仙眉宇间留露出的那一丝烦躁，柴禾花拍着他的肩膀，“放心，我会一直走到最后的，别忘了，我是个与天争命的人。就算到最后只剩我一人，也会守住这一份兄弟情义。”

    “喝酒。”张成仙端着酒碗就是大口的灌，在他危难之际葬花魂舍命护着他，如今葬花魂被一群大人物攒在手心当猴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就像心窝子被人一点点的掏空。

    一顿酒喝的满肚子不是滋味，本就借酒浇愁，奈何愁更愁。

    “成仙，你知道我当初在幽冥深涧看到了什么？”柴禾花灌了一碗酒，“我突破天地枷锁，在洪荒看到一个人，他周围飘着很多人的命魂，有你的，有小红的，很多很多的人，就好像他掌握着所有人的命魂，只需要一个念头想要谁死谁就得死。当时我都崩溃了，原来我们这些人的命就这么的不值钱。那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后来我经了很多，也渐渐明白了很多。那个博弈者说的没错，我看到的真相只是一部分，不管他有什么计划，都还缺了一样东西。”

    张成仙已醉了，磕在桌子上起了呼噜声。

    柴禾花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我的心很累真的很累，给我点时间让我喘口气，让我陪她过完这一世。之后，我便会去拼命。”夜风起，将他的话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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