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谷。
一道身影掠过,惊起几只酣睡的鸟。
“敌袭。”哨塔一声警戒。顷刻间火把通明。
张成仙一咕噜从床上滚下,顾不上穿盔甲,提了大龙雀就冲出军帐。
“何人?”一声娇喝,红衣飘过,寒芒点点,挥洒万千剑影。
来人欺身而进,指尖弹飞小红手中的利剑,一把掠过,大手已捂上她的樱桃小嘴。
小红惊慌失措间,却见来人向她打了个禁声的手势。“是我。”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葬花魂那张熟悉的脸。一瞬间,美目中喜悦流动。
“这小姑娘水灵水灵的,撸回去做个暖床的雀儿倒也不错。”这一声拿腔拿调的,却恰到好处。
忽见一只龙雀迎面奔袭而来。
葬花魂一巴掌拍下,龙雀崩散,张成仙被迫落回地面。
小红惊呼一声,惹来葬花魂轻笑,“心疼了?放心,我有分寸。”随后声音一变,“我出来之前,有人给我说张家在这燕回谷扎了根,自立成王,让我拔了这根眼中刺。不过,庙堂的事老夫不喜参合,还是美人更合我的意。用她来换你的命,这笔买卖你可不吃亏。”
小红呼吸一紧,美目看向那微胖的人影。这半甲子岁月张成仙忙着在燕回谷扎根,她只是在旁尽心尽力,初时火热的心已经淡如水。原以为这份情她放下了,可等葬花魂将心底的那丝悸动从新唤醒,她才知道,所谓的放下只是自欺欺人。其实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想在张成仙的心中占一个位置,若他心中真有自己,那怕为他死,也值得。
张成仙眼神灼灼,盯着黑暗中看不清的人影。自他在这燕回谷扎根,他的命就已经不是他的了。是这三十万把命交给他的将士,还有张家的基业。要在小红和这两者之间做个选择,很难。若在半甲子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应下,可如今背负了整个张家,他却不敢轻言一个死字。
就在小红心中略见失望的时候,张成仙威严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耳中,“你要的是我的命,放了她,我的人头就在这里。”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将军,不可。您肩上还背负着张家的重担。您若死了,我们这三十万将士何去何从。”
大龙雀划出一道弧度,插在地上。“若连她都护不下,又谈何平国治天下。”他不顾将士的阻挠,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京都张家给你许了什么好处?金钱?美女?权力?这些我都可以十倍给你。只要你放了她。”
“枯燥,要不留下你的人头,要不就给我滚回去继续当你的成王,老夫只数三个数。一。”
张成仙转过身,向着军营走去。
小红美目中掩饰不住的失望,却仍是小声说,“他背负的太多,你根本就不该闹这一出。”
“你们两个一个睡帐外,一个睡帐内,你当真放得下?难道不想看看他的心思?”葬花魂以神识传音,嘴上不忘数出二。
“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这半甲子他活的很累,唯一挂念的也只有你这个兄弟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跟他闹着一出。”
“你也知道他活得累,要是有个人儿给他暖床叠被,陪他喝酒解闷,至少能帮他分担一点心里的苦。我这个当兄弟的不在身边,他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你看着他咬牙背负着一切,难道就不心疼?”
小红美目垂下,略见黯然,却在眼角余光所见,那个微胖的身影对着三十万将士跪下时,心里咯噔一跳。
张成仙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次次额可见血。“兄弟们,对不住了,来世我们再续这份情。”
在葬花魂数出三的时候,大龙雀划过点点寒芒,直刎脖颈。
“将军。”几道惊呼,数十人影冲向张成仙。
“不要啊。”小红的心跳停了,整个天地静止了,她奔向张成仙,眼中只剩下那一个微胖的身影和削断几缕长发的大龙雀,还有在眼眶打转的泪珠,明明知道这是一场戏,但在张成仙撩起大龙雀的那一瞬,她只剩下心痛。
就在大龙雀沾上一丝血,两指从虚空中探出,夹住刀尖。“还真舍得啊,不过小红可舍不得你这颗脑袋,她还等着延续张家的香火呢。”
看到张成仙没事,小红这才破涕为笑。
张成仙虎躯一颤,这道声音他盼了三十年。岁月无痕,晃晃间过了半甲子,当初听到幽冥深涧出了事,他亲自上了趟祁连山,上山时心如火焚,下山时心如冰冻。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叱咤风云,敢与他闯长安,挑衅皇权都大难不死的太一天子,怎么会丧生在幽冥深涧。回到燕回谷他派人四处打听,依旧了无音讯。一度的冲动让他差点拉上张家的铁骑马踏天蛇府,却被爹拦下。
三十年过去了,这份牵绊他一直不敢放下,甚至喝酒的时候也会不自觉摆上两个酒碗,一碗自己喝,一碗敬最好的兄弟。
可就在上一秒他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如枯木逢春。转过头时,眼中是不敢置信还有无以言表的激动。两行热泪留下。
“好小子。”龙雀撩起,刀身拍向葬花魂。
葬花魂眼睛一亮,单指一弹,荡开大龙雀,“刚送了个媳妇给你,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了,没良心。”
“呸,我还以为你跟阎王报到去了,原来是躲在被窝里,修炼成娘们了。”刀影跳动,两只龙雀自刀尖跃起。他嘴上虽是这样说,心里那股激动劲,可全都写在脸上。
“那也比你这个木头强,放着娇滴滴的美女不去暖被窝,还成天自诩张家公子。你那心狠得下来,我这双眼可看不惯。”葬花魂仰身后退,掌心道道金芒流转,拍向龙雀。
龙雀溃散,张成仙跌退数步。
“将军。”几声惊呼,弯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影直斩葬花魂。虽然张成仙脸上的笑意有点暧昧,但对他们而言,将军的命高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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