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他一人独坐榻上,返观内视,内力浩浩荡荡,其中有一股内力,宛如一团水银,浩荡的内力冲刷下凝而不散。
这团内力散发着冰冷气息,浩荡内力驱不散寒意,寒彻骨髓,且从身体到心底,再到脑海,精气神皆能感受到寒意。
他摒弃杂念,抛开寒冷感,一心贯注于内力,想将这团寒气炼化,但沧海神功精纯如汞,对它却无能为力。
他一边炼化,一边思忖所学诸法,寻找炼化途径,最终想到了九曜心法,诸法之中,此法最为霸道,至刚至阳。
当初在对烂陀寺心觉时,此法立下大功,但后来随着修为提升,天元吐纳术威力渐显,九曜心经被舍弃不用。
沧海神功阳阴互济,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可互相转化,但其阳不够霸道,仍有水之柔性,光明而圆润。
九曜心法却刚猛霸道,有失圆润,太过偏激,这般情形下却最适合,如智将与猛将,平常时候,智将最佳,但在特定情形,猛将更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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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便做,他开始运转九曜心法。
心法一转,内力迅速转化,先前内力如水银,如今化为岩浆,亏得金刚不坏神功护体,这冷热交替对经脉损害极大。
九曜心法之下,这团内力迅速融化,转眼功夫,已经消散开来,灼热的内力变得温润坚凝。
他再次变换心法,转成了沧海神功,发觉到了内力的变化,原本无色的内力附着一层银光。
这层银光若有若无,若非他精神强横,内视清晰无比,很难发现,实在太过稀薄,几乎没有。
他忽然生出一种奇异感觉,这一点点银光渗入,内力忽然变重变沉,仿佛多了重量,更加的真实。
不仅变沉变重,还变得更坚凝。
这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清,却真实而清晰的存在,他轻轻一掌推出,“砰”一声闷响,墙上出现一个掌印。
虚空之眼无视黑暗,屋内漆黑一片,他能清楚看到掌印,心中欣喜,手指轻动,指力“嗤”一声,感觉到手指微沉。
施展起沧海神剑来,变得更有真实感,好像一把寻常青锋剑变成了一把玄铁重剑,沉坠之感明显。
他心念一动,指力倏的收回,运转自如,灵动如蛇。
沧海神剑与沧海神指截然不同,后者是一道指力,射出去后再不能收回,前者却如后世的激光剑,指力一直凝而不散,完全有违常识,超出世人想象,颇有神乎其神之感。
无怪乎当初沧海山仗此剑,纵横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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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却没有无敌感,他觉得,沧海山前辈仗此无敌,实在侥幸,是当时武林高手稀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他练成了此剑,想做到天下无敌,却不能。
沧海神剑,与寻常的剑法,不过是攻击范围大,无形无色,又锐利非常,但碰上绝顶高手,这些都不算什么。
绝顶高手的感觉敏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蒙着眼睛仍能感受到剑光袭来,他们虽看不到剑气,却能感受得到。
那些绝顶高手,只要内力远胜于李慕禅,再佩上宝剑,对上沧海神剑,也不会太吃亏。
如此一来,关键还是修为高低。
当然,若与李慕禅功力相当,对上沧海神剑,定要吃亏,想胜过李慕禅,需得内力远胜他数筹。
李慕禅内力虽深,却也明白,当今天下,内力深厚者数不胜数,他心法奇异,别人也不差。
他立志天下第一,比南宫思道还差得远。
想到天下第一之志,他顿时精神昂扬,再次鼓起劲头,重新入定,眼前大放光明,随着时间流逝,光明逝去,化为漆黑一片,在漆黑中时光仍在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天罡北斗星闪现,六颗星黯淡下去,将天枢星点亮。
一点星光从天枢星投下,从他百会注入,涌进丹田,随后天罡北斗七星逝去,从入定中醒来。
他重新催动内力流转,九曜心法催动之下,内力灼热如岩浆,很快把这团星光炼经,内力再次变沉变坚。
他乐此不疲,待再次接引星光,炼化星光,微眯眼睛一瞧,却是天光大亮,肚子咕噜响起来。
李慕禅无奈,只好按捺下不舍,解座下榻,离开了小院,抬头看看太阳,在斜半空。
这个时辰,早饭吃过了,午饭还没开始,饭殿里没人,他去也白搭,想了想,信步到了梅若兰的小院。
梅若兰的小院中,梅花成海,香气幽幽,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
梅树中间一片小空地上,梅若兰,宫轻云,小圆都在练功。
梅若兰一身淡紫罗衫,脸色红润,双眼迷离,奕奕如宝石,宫轻云一身雪白罗衫,一尘不染,如不食人间烟火,正挥剑如雪。
小圆则粉色罗衫,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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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两手捏成剑诀,左指一下,右指一下,挤眉弄眼,得意的笑:“小姐,宫师姐,湛然这回可算露脸啦,沧海山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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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兰笑着摇头:“当不得真的,咱们沧海山有不少高手,都隐在后山。”
“我知道呀,是不是太叔祖他们?”小圆道。
梅若兰道:“嗯,除了太叔祖他们,还有一帮长辈,皆是女子,更加神秘,从不问世事。”
“我知道,当初湛然大闹无极殿时,她们出来过嘛!”小圆撇嘴道。
当初那两位前辈也被李慕禅打败,她所以不以为然。
梅若兰摇头:“千万别小瞧了这些前辈,那是湛然发疯,你跟这些前辈动手,一招也挡不住!”
“湛然当初练的什么功夫呀?”小圆问。
梅若兰道:“他应该舍弃了这门功夫,会走火入魔,威力再大也不能练的,他知道轻重。”
宫轻云一直听着,不说话,剑光如练,化为一团银光裹住她四周,绵绵密密不透风。
“叮……”一声脆响,她长剑蓦的一荡。
她柳眉挑了挑,脸色肃然,剑光一敛之后再亮起来,化为银光裹住她,如圆形光幕,把她护在当中。
“叮……”又有脆响,她长剑又荡,剑光顿时黯淡,似要被撞散。
“湛然!”小圆娇喝。
李慕禅从梅树夹着的小径中缓步走来,灰袍飘飘,他右手食指点出,隔着两丈远,又射出一道指力,宫轻云终于握不住长剑。
长剑往后飞去,梅若兰忽然拂一下罗袖,动作曼妙。
长剑一缓,随即转向,飘飘落到宫轻云左手。
刚才长剑脱手,宫轻云如被电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飞走,干着急没用。
还好这酥麻感仅是一瞬,长剑飞回来时已恢复。
“好呀,湛然,你来就给咱们下马威!”小圆扑过去,用力摇晃李慕禅左臂,娇嗔不依。
李慕禅呵呵笑着摇头:“我想看看宫师妹的剑法。”
“哼,宫师姐剑法进步最快,练得最好,掌门也夸奖来着!”小圆撇嘴道。
李慕禅点头:“宫师姐的剑法确实精妙。”
宫轻云摇摇头,还剑归鞘,趁机白了他一眼,薄嗔带怒,冷若冰霜的秀脸顿时散发妩媚风情。
李慕禅心头一荡。
他暗自苦笑,自从与苏云云春风一度,破去了色戒,他对美色感觉越来越敏锐,越来越强烈,有堤坝崩溃之感。
还好他定力犹在,虽易动心,也能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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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我饿了,弄点吃的。”李慕禅道。
小圆笑道:“你这三天都没吃饭吧?”
“三天?”李慕禅讶然。
小圆点头:“是呀,你三天没出来啦,小姐说你在里面练功,不能打扰,真的在练功,还是睡懒觉?”
李慕禅笑道:“我可不比你,睡不了那么久的懒觉!”
“我也睡不了那么久的。”小圆红着脸道,偷偷看一眼梅若兰。
梅若兰抿嘴笑笑,没说话,让她松一口气。
“还不快去?”梅若兰笑道。
“好好,我去就是啦!”小圆忙不迭道,一溜烟儿跑开了。
看她模样,李慕禅摇头呵呵笑了起来,小圆已经跑到月亮门前,闻声转过头来狠狠瞪他一眼,又扭头跑了。
梅若兰还剑归鞘,拿丝巾轻拭额头,动作优雅,她如一株兰花,清气幽幽,气质高雅宜人。
“梅师姐,你的伤好罢?”李慕禅问,坐到旁边的秋千上。
梅若兰笑笑:“已经无碍了,你何时下山?”
“要等温师姐。”李慕禅道。
梅若兰道:“小心一点儿,这次的敌人武功高,又狡诈凶残!”
李慕禅笑道:“正想领教一二,师姐你的沧海神功练到第五重了?”
“是,刚进第五层。”梅若兰点头,笑道:“多亏了你的画,让我领悟良多,轻云小圆她们也受益不少。”
李慕禅笑道:“第五层,师姐厉害!”
他转向宫轻云:“宫师妹也到第五层了?”
宫轻云轻颌首,淡淡一笑,李慕禅露出嘉许神色,宫轻云白皙瓜子脸顿时一红,扭过头去,似有羞意。
李慕禅暗自奇怪,他却没用他心通,他不对朋友用他心通,若是对朋友也用他心通,人生太无趣了。
梅若兰智慧过人,天资绝顶,能练到第五层,已经不容易,宫轻云的资质略逊一筹,仍能练至第五层,着实惊人。
不过,沧海神功最重境界,悟性好很重要,没有悟性,就是练一辈子,顶多进入第三层。
第三层是沧海神功的分水领,想突破,全凭悟性,硬来不得,当初钟碧轩的资质如此厉害,仍在第三层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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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轻云能这么快进入第五层,是因为对他的画太痴迷,自从做完画,李慕禅便离开了沧海山。
宫轻云心中思念益重,无法排解,睹物思人,便常去饭殿里观看李慕禅的画,以画寄相思。
每次看李慕禅的画,似乎都能看到李慕禅,通过这些画,她仿佛能走进李慕禅的心里。
她几乎每天都要盯着画看一阵子,痴迷之极,陶醉其中难以自拔,小圆与梅若兰虽想李慕禅,却用别的法子寄托思念,她们常到李慕禅的小院里,感受着他的气息。
宫轻云暗自窃喜,没有告诉两人,当成自己的秘密,看到李慕禅的画,会感受到李慕禅的气息,不逊于到他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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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她仿佛走进了画里,与李慕禅做画的心境融为一体,对沧海神功的领悟突飞猛进。
她一直专注于剑法修炼,对于沧海神功没太苛求,却进境奇快,竟然追平了梅若兰。
梅若兰资质之高,沧海山诸弟子罕见,据说除了温吟月,再无人可掠其锋,沧海神功进境也最快。
宫轻云能够追平梅若兰,实在惊人。
“小圆到了第四层?”李慕禅看一眼宫轻云,觉得她娇美动人,却不敢多看,她脸皮薄,会看怒了她。
“嗯,她喜欢偷懒。”梅若兰点头。
李慕禅道:“第四层,已经不错了。”
“那倒也是。”梅若兰点点头,小圆毕竟入门晚,能进第四层,与其余精英弟子齐平,也不算丢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如老夫老妻,当初在天龙城,他们有过一场亲密接触,差点儿突破最后一步,此时想来好像一场梦。
李慕禅本以为会尴尬,却没想到,一切如此自然,到了沧海山,一切都恢复原状,两人只觉更亲切,没有尴尬。
时间流逝的很快,一会儿小圆端上一个紫木盘,上面放了两盘菜,一碗汤,两个葱油饼。
一阵风吹来,淡淡梅花香中,夹杂着阵阵菜香,李慕禅的肚子咕噜响起来,惹得梅若兰与宫轻云抿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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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然,饭来啦!”小圆得意的托着木盘,来到旁边的小亭中,步态袅袅,婆娑如柳枝。
李慕禅与两女进去,一块儿坐了,她们都吃过饭了,看着李慕禅吃,一边跟他说闲话。
李慕禅一边吃菜,一边说道:“我那幅画,顶多只能领悟到第五层,你们也不必多看了。”
“那你想再做一幅画?”梅若兰问。
她坐李慕禅正对面,宫轻云坐她身边,小圆则偎着李慕禅坐,不时拿丝巾帮他拭嘴角。
这般亲密情形,梅若兰与宫轻云习以为常。
李慕禅喝一口汤,摇摇头:“不了,五层往上的境界不能轻泄,我准备单独传授。”
“如何传授?”梅若兰问。
李慕禅笑道:“用佛家的灌顶。”
“嗯,这法子好,就是你太累了!”梅若兰黛眉蹙起来。
灌顶之法,非佛门高僧不可,是将自己的意念传与对方,没有强横的意念,断难做到。
李慕禅乃佛门高僧,做到不难,但灌顶是一件苦事,是将自己的精气神传与别人,无异一场生死大战。
李慕禅笑道:“咱们沧海山能振作起来,我累一些无妨。”
“跟掌门师叔商量过了?”梅若兰问。
李慕禅摇头:“我要来个先斩后奏!”
“你呀……”梅若兰摇头,却不再劝,知道他决定的事,怎么劝也没用的,况且,他素来英明,从无差错。
他细嚼慢咽,吃得却不慢,很快吃光,然后开始给三女灌顶。
自从结了舍利,他心神之力更坚凝,貌似没增强,却发生质变,这一次给三女灌顶,李慕禅明显感觉到异样。
原本灌顶一次,都像抽去了他的精气神,虚弱一阵子,痛苦难当,这一次却不然,只觉稍微疲劳一些罢了。
一口气给三女灌顶完,然后打坐调息,只用了半天功夫,到了傍晚,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暮色之中,他正坐在梅树下的长椅中,微眯眼睛,看着三女在对面练功,她们动作舒展,仪态曼妙,宛如剑舞。
他心中长长一叹,对看她们练功真是一种无上享受,沧海九剑在她们手上,各不相同。
梅若兰的剑法舒展大方,沉稳从容,正奇兼备,宫轻云剑法飘逸凌厉,如雾如光,小圆剑法软绵绵的,却又绵里藏针。
风格不同,各具妙态,无一不美,她们的剑法是大师姐温吟月所授,大师姐对剑法之领悟,更胜自己数筹,因材施教,真乃宗师风范。
他正眯眼观赏之际,耳边忽然传来轻喝:“湛然,快来无极殿!”
他抬头打量四周,没有动静,三女正认真的练剑,再无旁人,闭上眼睛打开虚空之眼,看到了无极殿。
他脸色微变,站起来笑道:“梅师姐,宫师妹,小圆,你们接着练吧,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啦!”
不等三女反应过来,他一闪消失在小院中。
三女停手,对视一眼,皆感好奇,他举止不失沉稳从容,但她们对他极了解,知道他有点儿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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