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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问灵
    第一批看到罪己诏的人,怀揣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我是第一手消息”的激动之情,疯狂的传播这个消息。

    而后,无数百姓蜂拥城门。

    “是不是罪己诏?”

    不认识字的百姓,以及没能挤到前头的百姓,大声嚷嚷。

    “是,是罪己诏,陛下真的下罪己诏了。”前头的人高喊着回应。

    “快,快念”后方的百姓迫不及待的催促。

    “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楚州城毁(注1)

    “元景三十七年五月十六日。”

    整篇罪己诏,洋洋洒洒近千字,站在告示栏前的一位老儒生,抑扬顿挫的念完。

    寻常百姓中,有的人听懂了,但更多的人依旧云里雾里,他们只确认一件事:元景帝确实下罪己诏了!

    “是不是因为楚州屠城的案子?”

    “陛下,下了罪己诏,也就是说,昨日许银锣说的全是真的,对不对?”

    “那些市井中抹黑许银锣的谣言,都是假的,对不对?”

    百姓们最关注的是这件事,虽然心里信任许七安,可昨日同样有很多抹黑许银锣的谣言,说的煞有其事。

    他们急需一个肯定的情报,来粉碎那些谣言。

    而且,在黎民百姓眼中,朝廷的地位是深入人心的,朝廷要是承认这件事,加上许银锣的威信,那就再没什么疑虑,以后无论谁说什么,他们都不信。

    老儒生压了压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他满意点头,又摇头叹息,说道:

    “陛下下罪己诏,承认了纵容镇北王屠城,许银锣,他昨日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许银锣一怒拔刀,楚州屠城的冤案就难以昭雪,郑大人,就,就死不瞑目。”

    欢呼声和喝骂声一同爆发,甚嚣尘上。

    “大奉能出一位许银锣,真是上天垂青啊。”

    “可惜,许银锣现在不是官了。”

    “不是官又如何,他依旧是大奉的英雄。”

    至于骂声

    “昏君,这个昏君,难道楚州人就不是我大奉子民?”

    “修道二十年是昏君,纵容镇北王屠城,这就是暴君。”

    “大奉迟早有一天要亡在他手里”

    骂声很快就消停下去,被周围的官兵给镇压下去,但百姓依旧小声的咒骂,或在心里咒骂。

    而官兵也没有真的要对这些犯大不敬之罪的百姓怎么样。

    皇帝下罪己诏,本身就是认错,就是在给百姓一个发泄、谩骂的渠道。

    国子监。

    原本读书声郎朗回荡的,天下学子的圣地之一的国子监,此时到处都是感慨激昂的斥责声和怒骂声。

    读书人骂起人来,可比老百姓要花样百出的多。

    “镇北王死不足惜,只是没想到连陛下也昏君啊,这是亡国之象,怎能让他如此胡来,监正,监正难道事先并不知道?”

    “满朝诸公无一男儿,我等苦读圣贤书,竟要与这群没有脊梁的读书人为伍?”

    “非得许银锣刀斩二贼,把此事闹的天翻地覆,他们才敢与陛下硬抗,呸,换成是我,当场便以头抢地。”

    “武夫虽以力犯禁,但遇到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也只有武夫能力挽狂澜。”

    “唉,将来史书上记这一笔,读书人颜面尽失啊。可惜许银锣非我儒家读书人。”

    这时,一个年轻学子跑进来,兴奋的说:“诸位诸位,我刚才听到一个好消息。”

    院内众学子看过来,纷纷皱眉。

    尽管皇帝下罪己诏,承认此事,没让忠臣含冤,但这件事本身依旧是黑色的悲剧,并不值得兴奋。

    那位年轻学子迎着众人,激动道:“我听说,今日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出现在朝堂,当着诸公和陛下的面,说,说许银锣是他入室弟子。”

    什么?!

    一下子,院内气氛轰的炸开,学子们露出兴奋且激动的表情,大步迎了上来。

    “许银锣是云鹿书院的学子?”

    “赵院长的入室弟子,此,此言属实?”

    几个学子脸色涨的通红,拽紧那人的袖子,大声追问。

    这时候,我如果说是玩笑话,会被揍的吧那人心里嘀咕一声,点头道:“此事官场有在传,非我空穴来风之词。”

    “哈哈哈,今日接连喜事,当浮一大白,走,喝酒去。”

    “今日不读书人了,放纵一回。”

    一直以来,大奉诗魁是武夫出身,这是所有读书人心里的刺儿,每次提及,既感慨钦佩,又扼腕叹息。

    认为后人再看这段历史时,必然对这一代的读书人发出嘲笑。读书人不就在乎这点身后名嘛。

    现在,知道许七安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别提多高兴了,尽管云鹿书院和国子监有道统之争,但史书里可不会管这个。

    一样都是儒家的读书人。

    国子监的学子,呼朋唤友的出去喝酒。

    监丞把这件事禀报给祭酒,怒斥道:“国子监里有近一半的学子出去鬼混了,今天可不是休沐日。”

    白发苍苍的老祭酒,依在软塌,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今日朝堂之事告诉我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圣人不欺我。”

    祭酒的意思是,不要与群众为敌,面对大势时,要适当的放弃规矩,做出忍让监丞碰了个软钉子,皱眉思考。

    怀庆府。

    素白宫装,青丝如瀑的怀庆,坐在案边,目光望向红裙子的临安,笑容淡淡:“他从未让人失望过,不是吗。”

    复而叹息:“此事之后,陛下的名声、皇室的声望,会降至低谷。”

    鹅蛋脸桃花眸的裱裱,带着甜甜的笑,义正言辞的说:“做错事就要让呀,我虽不爱读书,可太傅教导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做个头疼简单的人也不失为一件幸福之事怀庆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妹妹,表面上是不会说的。

    并非给临安面子,而是她必定炸毛,然后飞扑过来啄她脸。

    怀庆嫌烦。

    聪明的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见怀庆不说话,临安抬了抬雪白下巴,头顶繁复首饰摇晃,娇声道:

    “某些认嘴里喊着大义,说着父皇做错了,结果等需要你出力的时候,立刻就不说话啦。”

    说着,她以骄傲的眼神睥睨怀庆,表示这一局是我赢了,我终于压了怀庆一次。

    裱裱指的是带李妙真和恒远进皇城,并收留他们这件事。

    怀庆笑了笑。

    许七安斩杀二贼后,临安便一扫胸中郁垒,整个人又恢复了活泼,更因为她前日包藏“逆贼”,有这份参与,她念头便通达了。

    否则,心里肯定要憋着,憋很久,不至于成心结,但这可单纯简单的心,多少会蒙上阴霾。

    怀庆刻意把这份功劳“让给”临安,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怀庆可不是宽容大量到任由临安挑衅无动于衷的姐姐,一脸赞许的笑道:“是啊,比你那太子哥哥要有担当多了。”

    临安顿时小脸一垮。

    “我回府了。”她气呼呼的起身。

    环佩叮当,一抹淡黄色映入怀庆眼中,那是一块质地水润的玉佩。

    清冷的长公主眼神稍稍一顿,皱了皱眉:“你腰上这块是什么?”

    临安伸出小白手,掌心拖着玉佩,哦一声,解释道:

    “这是狗奴才送我的玉佩,质地和做工都差强人意,但这是他亲手刻的,你看,瑕疵这么多,要是买的,绝对不是这样。”

    说罢,她炫耀式的抬起脸蛋,露出弧线优美的下巴。

    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言语中有着小小的甜蜜。

    怀庆素白的俏脸,瞬间,仿佛有风暴闪过,但旋即恢复原样,淡淡道:“滚吧,不要在这里碍我眼。”

    “我本来就要走的,哼!”

    裱裱大气,觉得怀庆叫住她,就是为了说最后这一句,来挽回面子,打压她。

    她不开心的转身,扭着水蛇腰,裙摆翻飞中,走了内厅。

    红裙走后,怀庆恼怒的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印章,泄愤似的摔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起身,提着裙摆去捡回来,仔细检查,发现印章一角缺了个小口。

    两条好看的眉毛立刻皱起来,有些心疼。

    观星楼,某个隐秘房间里。

    许七安摘下阴nang,打开红绳结,两道青烟冒出,于半空化作阙永修和曹国公的样子。

    随着两道魂魄出现,室内温度降低了几分。

    这只阴nang是李妙真特制的,不需要刻画阵法就能召唤新亡的鬼魂,因为阴nang里自带了阵法。

    道门也是擅长制作法器的,虽然和术士相比,一个是副业,一个是专业。

    曹国公和阙永修新死不久,还处在呆愣状态,有问必答,没有思想。

    许七安先看向曹国公:“你是怎么知道屠城案的。”

    曹国公木然道:“阙永修回京后,秘密见了陛下,事后不久,我便被陛下传召,告之此事。”

    “他让你做什么?”

    “全力配合他”这里面包括在朝堂上当“捧哏”,帮他散播谣言等等。

    曹国公是事后才知道屠城案,嗯,这条鬼的价值直线下滑。

    许七安转而看向阙永修,道:“你知不知道屠城案的始末。”

    阙永修表情呆呆的回答:“知道。”

    “把案件始末告诉我。”

    “”

    啊,智商过低,果然不能钻这样的漏洞,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许七安心里鄙视着,沉稳问道:

    “你知不知道镇北王和地宗道首、巫神教高品巫师合作?”

    “知道。”

    “元景帝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屠城的事,本就是陛下和淮王谋划的”

    这个回答,许七安并不意外,因为他已经从魏公的暗示里,明白元景帝极有可能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之一。

    “为什么要屠城,而不是开启战争?”许七安问道。

    “需要的精血过于庞大,耗费时间,且战事开启,会让计划出现很多不可控因素,这并不稳妥。”阙永修如此回答。

    “元景帝谋划此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许七安再问。

    他一直觉得,元景帝过于纵容镇北王,甚至迫不及待镇北王晋升,这不符合一个帝王的心态,而且还是多疑的帝王。

    “武痴”两个字,真能抹除一位城府深厚的帝王的疑心和忌惮?

    “淮王说,他晋升二品,便能制衡监正,让皇室有一位真正的镇国之柱。不用过于忌惮监正和云鹿书院。这也是陛下的心愿。”

    这个理由并不够啊,你信了?

    阙永修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许七安脸色微变。

    “陛下,想炼制魂丹。”

    魂,魂丹是元景帝要炼?这不对啊,金莲道长不是很笃定的说,地宗道首需要魂丹吗?

    所以,兄弟俩一个要血丹,一个要魂丹,于是就从老百姓身上薅羊毛

    金莲道长说过,魂丹的作用是增强元神、充当炼丹材料、炼制法宝、修补不健全的魂魄、培育器灵仅仅是这些的话,似乎不足以让元景帝冒天下之大不韪,献祭一座城池的百姓。

    当然,魂丹只是收获之一,血丹能助镇北王冲击大圆满。

    可是,得益者是镇北王,相较起来,元景帝的收获并不足以让他冒这个险,下这个决定。

    当一个人的收获和他冒的风险不成正比时,事情就绝对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了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他没有思考太久,继续问道:“魂丹在哪里?”

    注1:开头第一句是汉武帝罪己诏,后续是崇祯罪己诏的开头。

    s:明天收集一下这几天的盟主打赏。感谢一下,今天来不及了,卡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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