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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林中野兽
    当穿过那萦绕着鸟鸣兽吼的密林,天色再次大白。

    今天的天空是令人生畏的苍灰色,太阳隐没在云中,没有一丝温度。

    一身绿的朱利尔斯用高抬腿走出布满腐土的区域,离开林子后,河边乍冷的空气让他很不适应。他把铁锹插在地上,抱着胳膊吸了吸鼻子,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要下雨了?”

    “要下雪了。”克雷顿也抬着头。

    尽管两人身份、经历和年龄各不相同,但他们还是同一时间想起了同一个日子——既然到了下雪的时候,那么创圣节也就不远了,那是团聚庆祝这一年成功结束的日子。

    朱利尔斯吐了口白烟,解开胳膊搓了搓手掌,又把铁锹拔起来。

    “这个冬天真够冷清的。”

    “你的家人不都还健在么?就算是暗裔也要过节吧?据我所知,创圣节早就不止是白教的节日了,很多地区庆祝的方式在原教旨中甚至堪称亵渎。”

    克雷顿将视线收回,平静的水流声就在前方不远处,他虽然还看不见河面,但属于磨坊的高大水车已经映入眼帘了,它正转动不休,主体的木质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你是不是以为林精的家庭和普通人没两样,就是孩子多些?”

    “不然呢?”

    “我最大的哥哥是一颗蘑菇。”朱利尔斯和中尉并排走着,他学着粗人的样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格罗涅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克雷顿想了想,觉得有些秘密还是不要知道为妙,他不再想这件事,而是琢磨起冬天要给唐娜和翠缇丝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现在才是十一月,还有的是时间。

    为了寻找象牙相框挂坠的原主人,他们走到了河滩上,朱利尔斯试图用法术追溯盗墓贼捡到项链的位置。

    充满碎石的浅黄色河滩上没有什么动物来聚集饮水,这可能是阴沉天气的原因,也可能是这两个人把它们吓跑了。

    就在朱利尔斯在河滩上布置法阵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雪了。

    克雷顿不怕冷,但他并不喜欢冷气,寒冷让很多食物都变得没滋味。

    朱利尔斯在河滩上点起了提神的熏香,又用马鞭草里提炼的油脂涂抹在佩戴的紫水晶手链上,他闭着眼,时而挥手时而转身,手臂乱指,扰乱雪花下落的轨迹,就像古老传说里的萨满那样做出种种克雷顿难以理解的动作来。

    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

    “它的原主人确实死在河边,但不确定是不是造成厄运迷雾的那一位。”

    “就在西边。”法师把没有烧完的松脂毫不犹豫地踢进水里,然后捡起铁锹走到前面去。

    克雷顿带着对朱利尔斯的信任跟在他身后,直到过去了一个小时才开始质疑。

    “我们还要走多久?”

    “再等等,到了目的地,我的灵知会告诉我的。”

    朱利尔斯对自己的法术得出的结果无比信任,他连脚下的路也不看就直直地朝前走。克雷顿只能继续相信他。

    等到他说停,那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

    他们的脚步停在一片湿地林泽前,这里的地面坑坑洼洼,可能地下还有不少空隙,导致河水从下倒灌,淹到路面上来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潭和散发刺鼻气味的泥沼,周围生长的树木都是一副将倒欲倒的样子,失去叶片的枝干看起来像是溺水者最后伸出水面的手。

    朱利尔斯转过身,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倒霉蛋大概就死在这儿。这个铁锹就交给你了。”

    他把铁锹扔给克雷顿,自己找了一块倒下的枯树当椅子坐。

    但在这么大一块地方想要找到一具尸体可不容易,尤其是在野外,动物们会将尸体吞噬得一干二净,连不会腐烂的骨头都可能被拆散带走。

    克雷顿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他只能尽力。

    找了块瞧着像是有东西藏着的地挖了几下,狼人忽然有一种背脊发毛的感觉,他猛然抬头看向密林深处。一双发光的黄眼睛正退进黑暗之中。

    “你发现什么了?”朱利尔斯问。

    “野兽。”

    克雷顿这么说着,左手却从铁锹木柄上放下来,摸向腰间的左轮手枪。他虽然是狼人,但在白天无法变身的时候未必能敌得过大型野兽的背后偷袭。

    “你把法杖拿好了,别把背部暴露出来。”他告诫道。

    两人全神戒备了一会儿,被监视的感觉才从狼人的直觉中渐渐消退下去。

    “你真的肯定自己看到什么了吗?”

    朱利尔斯什么异响都没有察觉到,因此他对于克雷顿的眼神很是怀疑。

    克雷顿不喜欢别人的质疑,他收回手枪,但是重新拿起斧子:“别犯蠢了,我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我说有东西在盯着我们就不会错,就好比你对自己的法术也有充足的信心一样,我对自己的眼力也有信心。”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猎人,但很小就开始学着用火枪射击偷吃谷物的飞鸟,这对他的警觉性有很大的锻炼。

    林子里又传来一些响动,一头狗一样大的黑色野猪惊慌失措地踩着泥塘撞了出来,猛冲到他们之间。

    朱利尔斯的第一反应是跳了起来,在他旁边的克雷顿眼明手快,在野猪经过身边时以击打高地洞球那样的姿势挥动斧子,一下子就将野猪那可怜的小脑袋削了下来,无头的身躯朝前跑了两步,又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挥出这一斧后,克雷顿狐疑地看向林子。

    但这时,他感到手上的分量突然飞速增加,随后手掌传来一阵剧痛,与之相随的还有异样的温暖输入。

    他低头看去,看到的景象触目惊心。

    在黑檀木斧柄的位置探出荆棘似的长根茎穿刺入他的手掌,缠绕数圈后还在朝腕部继续延伸,而在战斧前端,残留的血液宛如铁屑遇到磁石般被银色鎏金的双面斧刃所吸附,浓赤的液体在翻转的斧刃上随着重力向下滚动,但并不离开坠落,而是慢慢地渗入其中。

    而随着血液的渗入,这杆长柄双刃战斧的重量还在增加,怪异的热流顺着荆刺输入他的血管,让他无法自控地感到振奋。

    “真是见鬼了!”他忍不住捂着右手大喊,根本顾不上林子里还有什么了。

    朱利尔斯看见了这里的异样,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对着克雷顿被刺穿的手端详,一边啧啧称奇。

    “你试试看全力张开五指。”

    中尉皱起眉头,凭借自己的经验拒绝了这么做,因为这些刺茎缠在他的手指上,就像水手的绳结一样牢靠。

    但朱利尔斯坚持自己的建议。

    “你试一试。”

    克雷顿不抱希望地用力张开束缚下的五指,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一次,那些荆棘似的黑色刺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愿,它们没怎么用力对抗就缩了回去,斧柄很快恢复了光滑一片的模样。

    但斧子增加的重量却说明之前的景象并非幻觉,它现在比之前快重了三分之一。

    绿头发的法师凑近查看上面的鎏金铭文。

    “我之前没认出来这把斧子,看效果,它该是维基亚人的‘蚊群屠戮者’,不过长得和传说中不太一样,可能是仿品。”

    “这份惊喜来得真不是时候。”克雷顿用力甩了甩手,手上被刺穿的位置还留下幻痛。“所以它有什么用?”

    他怀疑这把斧子有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什么。

    “用来对付吸血鬼——这是它被打造出来的最初目的,它的能力和初生吸血鬼差不多,可以和它们争夺血液,不过这克制不了真正强大的吸血鬼长者,也没法摧毁盔甲,所以它很快就被那群北方萨满束之高阁了。”

    “刚才那些现象都是正常的,那就是它的能力。”

    克雷顿拉下袖子,他渐渐明白刚刚发生的现象并非是一件坏事,心中又升起惜物的情调。

    他从法师手里重新接过斧子,掂量了几下,横向猛地朝一棵有自己胳膊粗的老树茎干挥动斧子,斧刃在速度和重量的加持下一次性切开了树干的三分之二。

    树干可比人体坚韧得多。

    吸收血液增加重量似乎就是这把斧头的另一个能力,克雷顿完全能够想象这个特性在战斗中会如何起效。

    只要一点伤口,突兀变化的沉重力道会为它的挥动赋予更大的威力,以敌手预想不到的力气破坏他们的平衡,然后将他们劈成两半——前提是使用者熟悉这一特性才能加以运用。

    喜悦之后是另一重怀疑。

    “我担心那具尸体已经被野兽吃了。如果是那样,它可能会变得更加难缠、还有危险。”

    克雷顿隐隐担心刚才注视他们的目光就属于吃掉尸体的那头野兽。

    人们相信有能力吃人的野兽会是十分狡诈的,即使过去不够聪明,吃了人也会变得聪明、贪婪,能够听懂人言,这是吸收了人的智慧的缘故。

    克雷顿就是这个观点的忠实信徒。

    他觉得没准“热沃的野兽”就是那头吃了人肉的野兽。

    吃过人的野兽会产生对人类血肉的渴求,不断袭击人类直至被消灭,这据说是人类体内的油脂和盐分更加丰沛的缘故。它现在还在袭击兽棚或许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法师对于这些并不敏感,只是浑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因为灌进腰口的冷风和雪花迅速萎缩。

    “找不到尸体也无所谓,知道他的身份也足以让我找出解除厄运的办法,就算是死人,也总会留下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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