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怎么搞的?为什么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哎呀,还流了血……”看着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两兄弟,玉娘心疼得眼泪直流。
“我们……我们不小心摔了一跤。”铁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真相说出来,小山是首领的儿子,他可不想让风叔和玉婶为难。
“真的吗?”玉娘半信半疑,“我去拿跌打酒。”
“娘,你别担心,我们不疼。”黑云安慰道,既然阿塔已经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那自己就没有必要再讲出真相了。
吃过晚饭,两人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塔,轻点。”黑云疼得龇牙咧嘴。
“你不是说不疼吗?”铁塔笑了笑,谁知这一笑又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轮到我了。”说着将手里的跌打酒递给黑云。
看着铁塔淤青肿胀的后背,黑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阿塔受的伤可比自己严重多了,狗日的小山,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用点力,没吃饱饭吗?”铁塔趴在床上任凭黑云使劲折腾,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额上的汗水把枕头浸湿了一大块。
“当!当当!”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已经三更了。
“阿塔,快醒醒。”黑云使劲摇醒了他。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铁塔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窗外一片漆黑。
“咱们去找小山报仇。”黑云咬牙切齿地说。
“你疯了?难道今天还没打够吗?”铁塔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黑云,难道他的脑袋被人打坏了吗?
“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黑云冷冷地说道,“爹带我去过他家很多次,我知道他的房间在哪个位置。这小子最贪吃了,窗外堆了一大堆干草,我们悄悄的去点一把火……”
“不行!”铁塔断然拒绝,他诧异地盯着黑云,好像才刚认识这个人一样,阿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歹毒了?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黑云没有任何的心虚。
“咱们要么就光明正大的和他决斗,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背后使阴招的事我不干。”铁塔的态度很坚决。
“算了,你不去我不勉强。我就一个人去,虽然他家养了两条大狗看门,但我是不会怕的,大不了给他们咬两口。敢欺负我黑云的兄弟,我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黑云恨恨地说道。
“你是帮我出头?”
“你以为呢?”
“好吧!我跟你去。”虽然极不情愿,但铁塔还是改变了主意,多个人就多个照应,没理由让阿云一个人去冒险。
“你放心,我们只是吓一吓他,不会闹出人命的。”黑云安慰道,“我不要你动手,你在一旁替我把风就行。”
“小声点,别惊醒了你爹,他的耳朵可是很灵的。”
铁塔与黑云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穿过一片草地,然后又绕过一个很大的水塘,终于来到一座大宅前。宅子外面是一圈很高的栅栏,上面还缠着厚厚的虎刺梅,这玩意的刺又多又密,扎到的话保管让你疼一天。
黑云轻车熟路地来到屋后那棵大树下,将几个肉包子丢了进去。铁塔这才知道原来他早有预谋,吃晚饭的时候就将包子准备好了。
两条大狼狗从黑暗中扑了出来,一口一个将包子吞了下去,没过多久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爹爹的蒙汗药当真管用。”黑云笑嘻嘻地爬上大树,然后看准方位跳了下去,落脚处是一片软绵绵的菜地。
铁塔的身手当然不会比他差,可惜落脚的地方没选好,居然跳进了菜地旁的水池中,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吓得他赶紧伏在池边不敢动弹。
“谁?”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铁塔悄悄地将身子沉入水中,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老邱,快点回来喝酒。”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道,“这里是首领的府邸,谁敢进来捣乱?依我看又是那些野猫,明天我多放几个夹子,不信逮不到他们。”
灯光在水面一扫而过,然后就走远了。铁塔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把头伸出,先是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又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干坏事就是有点心虚。
“阿塔,我可真是服了你,这么宽的地方不去,偏偏跳进了水池。”黑云埋怨道,“跟着我,别又打草惊蛇。”
铁塔脸一红,又不得不佩服阿云,这小子真是个人才,黑灯瞎火的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不一会儿两人就摸到了一排厢房后,靠边的那间窗下果然堆着一堆干草,根部老的那节已经切去,只留下顶部鲜嫩的那一小部分,这个败家子吃东西还真是挑剔。
“这就是小山的房间,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黑云掏出了火折子,“待会儿我们从马厩那边逃走,我早就想好了退路。”说着指了指左后方那座草棚。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铁塔按住了他的手,说实话自己并不想这样干。
“现在是骑虎难下,既然来了就一定得做。”黑云一把将铁塔的手打开,冰冷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
一团火星溅在干草堆上燃烧起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熊熊大火,迅速向周围蔓延,火光照亮了整个后院,到处烟雾冲天。
“来人啊!失火了,快来救火。”老邱慌慌张张冲了出来,一边大喊一边敲响了手中的锣。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黑云率先朝马廐跑去,干净利落地爬上那堆高高的草料,纵身一跃便跳过了栅栏。
铁塔正要跟着跳出,忽然瞅见马槽边躺着一匹老马,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胡须,打着鼾睡得正香。
“老伯,快醒醒!失火了。”铁塔使劲推着他。
“真好吃。”老马舒服地翻了个身,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嘴角垂着一条长长的涎水,估计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阿塔怎么还不出来?黑云在外面急得直跺脚,这小子笨手笨脚的,真是个累赘。
喧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有人追来了,黑云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等会儿再吃,先逃命要紧。”铁塔急了,在老马耳边大声叫道。
“在这里!”一大群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把铁塔踹翻在地。
……
大山最近很烦恼,食肉联盟的攻势咄咄逼人,部落折了不少好手,弄得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刚才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人吵醒了,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你是谁家的孩子?”大山沉声问道,敢在首领家纵火行凶,这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王,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胆大包天的毛贼。他原本打算将肇事者当场击毙,一看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只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出手教训一个孩子未免有失身份。
难道他不认得我了吗?铁塔望着大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伯伯的样子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他把我带回来的。
大山公务繁忙,铁塔在黑风家这么久只去看过两三次,这小子长得又快,几乎是一天长一寸,他当然不怎么认识了。
“爹,他叫铁塔。”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昨天我看见他和风叔的儿子黑云在一起。”
是小花!铁塔只听声音就已经知道了是她。
小花狠狠地瞪着铁塔,这家伙真不是个好人,打架打输了晚上偷偷摸摸的来搞报复。
“你是铁塔?”大山惊喜交加,上前一把搂住了他。
“山伯,是我!”铁塔眼里含着泪,他终于想起了我!
“为什么要纵火?”大山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这孩子无父无母,身世的确很可怜,但也不能成为他犯错的理由,一定要严加管教,否则就走上歪路了。
“我没放火!”铁塔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你?那是谁?”
“总之不是我。”
“你这孩子,唉!”大山叹了口气,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到这里,又被守卫当场抓住,现在还死不承认,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铁塔,一个人犯了错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这时黑风带着黑云来了,作为牛群的二当家,部落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有人向他报告,何况还是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没放火,没有!”铁塔把头偏向一边,牙齿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中充满了倔强。
“二弟,你认为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冒犯首领,纵火行凶,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黑风严肃地说,“念他年幼无知又是初犯,这次就从轻发落,我的意思是重打三十大板,如有下次定斩不饶。”
“嗯!”大山点了点头,黑风的心思和自己一样,这孩子缺少父母的关爱与管教,思想难免有些偏激,但本质不坏,绝对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黑云一脸愧疚地望着铁塔,三十大板,这是成年人才有的处罚,阿塔受得了吗?打板子的痛苦他是知道的,记得有一回自己闯了祸被爹爹抽了两下,足足过了半个月屁股上的伤才彻底痊愈,阿塔他……黑云不敢往下想了。
“一,二,三……”老邱把板子高高举起,然后又重重地拍下去,这小子真是个害人精,自己闯了祸不打紧,还要连累我被罚,看来这个月的工钱是没指望了,不狠狠地打他一顿心里真不痛快。
铁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屁股上的疼痛撕心裂肺,但他毫不后悔:“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出卖兄弟。”
小花把脸扭过去不忍再看,虽然她对这个男孩全无好感,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心里竟然隐隐有些难过。
“妹妹,回去睡吧!这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爹爹对他的处罚太轻了。”小山一脸的幸灾乐祸,敢来我家捣乱,下次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铁塔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玉娘端来一碗白粥,心疼地说:“孩子,吃点东西吧!”
“玉婶,我没胃口。”铁塔哼了一声,伤口的疼痛犹如大海的波浪一样,连绵不绝地朝他涌来,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一样,没有半分力气。
“不吃怎么行呢?乖,听话!”玉娘舀了一口粥送到他嘴边。
铁塔只得张开嘴,玉婶的话他从来不会违抗,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你也不要怪你风叔,他也是为你好。昨晚他一宿没睡,你身上的金疮药也是他敷的。”
铁塔当然明白,风叔掌管部落的刑堂大牢,被人称为“铁面判官”,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如果有谁犯了错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阿云有一次只是砸破了邻居家的窗户就被他狠狠地打了两板子,说起来他对自己还是手下留情。
“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告诉婶子。”玉娘端着碗出去了。
“阿塔,你受委屈了。”一个黑影溜了进来,不是黑云又是谁呢?“祸是我闯的,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这样你就不用挨打了。”
“我像是出卖兄弟的人吗?”铁塔生气了,“咱们是兄弟,打你和打我又有什么分别?何必两人都受罚呢!”
“阿塔,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住的,咱俩永远是好兄弟。”
“对!好兄弟,讲义气。”
两个半大的孩子将手紧紧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