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凌晨一点。
王珂的十三中队,不,应该说整个干训队被紧急集合号惊醒了。
刚刚睡下的王珂,一个鲤鱼打挺,快速地掀开被子,伸手从枕头边拽过自己的裤子,一抖,两条腿往裤了里一插再一伸,连同绒裤,一起穿上了,撅着屁股一提就把裤腰带系上了,接着坐了起来,旋风般穿上上面的绒衣和军装、戴上军帽,便蹲在上铺就开始打背包。
这几天早就风传,准备进山实训,只是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
仅仅三分钟,王珂便从上铺跳下来,迅速地穿袜子蹬鞋,系上全身军装的扣子,背上抱包和水壶,扎上腰带,把背包一甩背上了。摸着黑来到衣柜前,摸出网兜抖开,把脸盆牙具毛巾装好,接着拎出自己的提包,把笔记本和教材塞了进去,拉链一拉,左右手各一提,第一个出了十一班大门。
整个时间不到五分钟。
接着出来了第二个,是同住在上铺的覃虎。
整个房间乱了套,“乒乒乓乓”,接着第三个人出来了,还是住在上铺的高乃才。
等五个人全出来,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中队的干部大概是提前得到了通知,郭志佳在集合哨响的时候,就背着背包,在各排平房前转了。
看到王珂第一个冲出来,他一点也不意外。
但看到覃虎出来,他倒是有些惊讶。这可是一位太子爷,没有想到也这么快?可是他并不知道覃虎和王珂当年都是参加内蒙特训的,当年的第六小组可是并列全军第二名。
覃虎冲出来以后,放下手中的提包,就与王珂击掌相庆。他坚信,整个干训队,还保持着步兵团本色的,超不过三人。
王珂掏出自己的怀表,打开表盖看了一下,不错。五分钟刚过十秒。
覃虎来十一班插班学习,到今天正好八天。
胳膊拧不过大腿,彭应求还是到一排当排长去了。这小子临走时,眼泪差点就下来了,把十一班的战友抱了一个遍,最后恨恨地来到覃虎面前。
“你就是覃虎?就是你把我挤走的?!”
覃虎咧开嘴笑笑,此事何必当真?这才几天啊,就搞出感情来了,要知道实训结束后,就各奔东西啊。
很快,十三中队集合完毕。
这边清点完人数,那边就带队到大操场,登车出发。
目标:西山实训基地。
二十多车辆带篷布的解放车鱼贯驶出营区,向左一拐,就向北开拔。
半夜行车,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感觉新奇。
十三中队一共两辆车,王珂他们排,与胖头鱼彭应求的一排三个班,合乘一辆。
一上车,胖头鱼彭应求就挤到王珂的身边来了。
车灯闪烁,刺破夜幕。
轰鸣的车声中,彭应求靠在车帮上问王珂:“珂老弟,这次西山实训,到底有什么内容?”
王珂已经进入浅浅的睡眠中,他下意识地摇摇头。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甚至连车开向哪里,他都不知道。
西山大了去了,纵横三百里,山连山,树连树,河连河。
如果真的钻进去,鬼都找不到。
反正是实训,无非就是山地作战、协同作战那一套,有没有歼击机配合不知道?但肯定先是一顿炮轰,接着坦克开道,最后步兵分队压上。热闹挺热闹,炮声隆隆,烟尘滚滚,是不是实用?那就要看个人的感受了。
车队走走停停,绝莫走了三四个小时,天才蒙蒙亮。
车又停了。此时坐在车上,风从篷布
当兵四年,第一次冬天进西山实训。
“珂老弟,醒醒,有个美女来找你了。”胖头鱼彭应求再次晃晃王珂,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地说。
”老彭,能不能正经点?这深山老林里,如果有美女,一定是白骨精。“
王珂烦的很,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接近西山,越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无数次幻景和导航,全靠着这种感觉先行。
”切,王珂,你还在装睡,谁是白骨精?本姑娘特意跑来问问你,你们是不是也在这个村?“
王珂一惊,这不是范晓昭的声音吗?阴魂不散啊!
赶紧地蹲起来,借着后车的小灯,王珂看了看,后车厢板那里露着半张脸,不是范晓昭是谁?
”范排长,你怎么下车了?你们到了吗?“
”嗯,到了,从这向西一点点,就是驻地。“
”这是哪?“
”听说这叫南韩村。“
”南韩村?“王珂一下想起来了,也就是说,走了半夜也才走了几十公里,这南韩村离南邵村不远。如果范晓昭她们在这里驻训,那么极有可能,十三中队会到南邵,那里有一个12师坦克团的靶场。哎呀,要是能到那里驻训可就太美了,不仅可以见到干爹董偏方一家,更可以看看来治病的老货郎和耿大叔啊。
”太好了,太好了。“王珂忍不住探出头去,观察地形。
一大溜的车队,现在看得很清楚。干训队将在此分开,一部分人去南韩,另一部分人继续北上。既然自己中队没有通知,那就是说还要继续走。
”喂,给你。“
”什么?“
”切,要不要?“说着,范晓昭递过来一包东西。
王珂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原来是一包饼干。
”你留着吃吧,我不饿。“
”什么不饿?坐了半夜的车,这没到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早饭呢?拿着。“说完范晓昭掉头走了,双脚如同安装了弹簧。
“啧啧啧”王珂身后传来了怪里怪气的声音,不知是赞叹还是酸?
“覃虎,你少起哄。”王珂头也没回,就把那包饼干向后一扔。
“这还差不多,够兄弟!”覃虎接过抛来的饼干就撕,全车都饿着呢。关键是冷,一冷就更饿。
可是覃虎撕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阴沉着脸,拿着饼干猫着腰来到王珂面前。
“王珂,你怎么回事?拿着别人的东西做人情哦!”
“什么怎么回事?”王珂看看覃虎,发现他一手指着饼干,双眼盯着范晓昭走的地方,便又说:&ot;没错,这饼干是她送我的,你爱吃不吃。”
王珂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覃虎在吃醋。
“她送你的,这是老子的饼干,千挑万拣巧无力味的,你小子拿去讨好女孩了。”
覃虎这一说,王珂反应过来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包饼干还是覃虎给自己买的,而自己转手送给了两位女孩,更没有想到范晓昭竟然没舍得吃,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覃虎手中。
“是又怎么样?你送给本座,那就是本座的,本座有权处理。你知道不覃虎?这饼干走了一圈意义可就不同了。”
“狗屁的意义,你就是强词夺理。”
但是覃虎说归说,还是把那包饼干打开,全车的战友每人分了两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果然,在分吃饼干后不久,车又开动了。
这一开,又是十多公里,车拐进了一个村庄。
咦,道路这么熟悉,难道是南邵村吗?王珂手扶车篷栏杆站了起来。他仔细地观望,只见晨曦中,从南向北望去,秋冬更替之际,耕地里大部分庄稼都已经收割,温度一天比一天低,野草大都变黄然后干枯,秋风瑟瑟中,一些灌木植物也由碧绿色逐渐变成红色或者黄色。
田头,依稀可见金黄色的野菊花,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弥漫在田野,让人感受到冬天真的来临了。进村的沙石路,泛着白白的车辙印,还有很多低矮的牵牛郎花,趁这个时候展示着最后的鲜艳和花姿,但无论如何,都有几分冷峻的味道。
透过田野和一排排小树林,可以看见远处的村落。一座座、一排排,整齐的小四合院,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炊烟袅袅,鸡鸣犬吠,这里不是南邵又是哪里?
这里的山水太熟悉了,向左望去,是南望台,公路边上那座孤零零的山,山上那块突兀的平板石。
向右前方望去,小山坡上的小学校,只见那根旗杆还在,那杆红旗还在。
王珂不仅想起温干爹讲过的抗金英雄邵兴的故事,想起那南望台的那诗句:南望台上思亲人,望断南飞雁邵亲。
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带上本排的战友,却爬一次南望台,给他们说说南邵村的由来,说说这南望台的故事,说说一年前那场洪水,说说干爹董偏方的故事,自然还要说说那神水药引子。
这里的路,似乎比县级公路还平整、宽阔些。
太让人喜出望外了,王珂忍不住想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如果驻扎在这村里,那就太好了。可是车没有停,继续向前,终于擦着南邵村和小学校开了过去,一直穿过北侧的坡,继续向北,那里是12师坦克团的射击场,也就是靶场。
咦,什么时候这里也盖起了营房?不大,但可以住下好几个中队。一定是夏天才盖的,为实训作准备的。
回头看看南邵村,足有2公里。如果不是南邵村北侧的山梁,这枪炮声就够烦人的。
车队停了下来,还不错哦,守着南邵村,随时可以去。
“下车!”戴着袖标的郭志佳跑了过来。
车门打开,一排三个班和十一班依次跳下车。带着行李,很快站成一排。
集合完毕,很快分配住房。这里可没有干训队的那条件了,一律是木板搭成的大通铺。而且,一个中队四十多人住在一个屋。
由于刚刚建设好,屋内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石灰味,而且连屋内的路也是泥巴地。
王珂是排长,他破天荒分到一个靠墙的位置,也算是一个私有空间吧。
只是这面墙是砖墙,盖的匆忙,连白灰也没有粉。被子蹭到上面都是泥。
匆匆把铺铺好,王珂立刻带着人把门前屋后清扫,把房间内洒上水。然后带着覃虎几个人,去伙房帮厨。
由于实训,二食堂也一分为二,老母鸡班长带着两个人,重点保障指挥专业。眼下,放下背包,他们第一件事就是砌锅垒灶做早饭。
一见王珂带着人来了,老母鸡班长兴奋的“咯咯咯”大叫。
“王珂,饱时给一斗,不如饥时给一口。宁做雪中送炭人,不做锦上添花事。赶紧的,帮助我们和稀泥垒灶。”王珂一看,两名炊事员正在洗菜淘米做早饭呢,锅灶却只有老母鸡一个人在忙活。
王珂一挽袖子,回头让另两名学员去帮助做饭淘米,自己和覃虎立刻拿起工兵锹开始帮助和泥。
锹小泥硬,和了两下使不上劲。得嘞。王珂把鞋一脱,立刻用双脚踩了起来。
这一下,至少是把覃虎给震住了。这一大清早,很冷的。
“别愣了,我和泥,你帮助劳班长垒灶。”王珂说着,脚下加快了踩泥的频率。
“吧唧吧唧”,再加上一些麦草,很快泥和好了,王珂一看,覃虎根本就不会垒锅灶,真是笨的要死。“老虎,你给我和劳班长打下手,我们来。”
锅灶早砌好,早饭早下肚。
很快,十三中队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临时伙房已经成为十三中队的核心地带。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这么多的解放军来靶场,立时让这个小院也热闹起来。
炊烟升起来了,湿灶湿柴,烟较大。
但随着十一班的带头帮忙,早饭还是在九点钟吃上了。
“谢谢哦,王珂。”老母鸡班长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回来两包压缩饼干,趁着没人,塞给了王珂和覃虎。
“切,早不拿出来。”
覃虎对这玩意,见的多了。可是刚刚最饿的时候,要不是范晓昭还回来的一包那种膨化饼干,现在还饿着呢。
“废话了哦。”王珂笑嘻嘻地捅了一下覃虎,两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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