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虎刚刚看到老爸旁边的这两本书。
”这是王珂送你的!“
”哎呀,太珍贵了,王珂,谢谢你啊!“覃虎一把把两套书捧在手,坐在沙发上就翻起来。
挨了这通训,李大年是真服气了,他”刷刷刷“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现在轮到王珂尴尬了,覃虎在看书,李大队在记笔记,对面的老覃却眯起眼,一言不发,上下打量着王珂。
王珂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心里暗想,刚刚自己这一通”无后座力炮“,对自己没什么?但会不会引起老覃同志的反感啊?毕竟是在否定干训队,否定李大队手下的全体教员啊。
沉默了几分钟,突然”哈哈哈……“老覃爆发出来的笑声一下把众人都笑愣住了,大家齐齐地看着他。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覃一拍沙发背,他站了起来。
两年前,第一次在西山训练,那是第一次见王珂,刚当班长不久,当时住在龙泉庄,他还动了调王珂来当警卫员的心思,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成为干训队里一颗最璀璨的明星。
责任如山,担当如水。
山容万物,水纳百川。
有责任才有担当,有担当才有未来。
可是有些沉重无人可以替你分担,只能自己左肩换右肩,右肩再换左肩。
老覃大有一种找到知音、找到忘年交的感觉。这王珂,自己一定要留下,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他走出会客厅,来到厨房,对着爱人说:”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他爱人和保姆正在择菜,问道:”想怎么着?“
”搞一桌吧,一会还要再喊两个人来。“
”行,八菜一汤。“
老覃出了厨房,又分别打了几个电话,这才重新回到客厅。
”小虎,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招待客人。书送给你的,可以慢慢看,陪李大队和王珂聊聊。“
老覃把覃虎手里的书夺下,放在茶几上。自始至终,他没有再与王珂谈此行的真正目的,似乎完全忘记了此事。
正在这时,保姆又跑了进来,说道:”首长,军区的电话。“
”噢,你们先聊天,我去书房一下。“老覃朝书房走去。
对军区的电话,出于保密的需求,历来都是接到书房再接。
走进书房,老覃拿起了红色话筒。
还没有凑到耳边,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大嗓门:”老伙计,星期天打搅你,不麻烦吧?“
”老范?啊呀,你好啊!“
”好啥呀,炉膛都快没火了啊,有人背后捅炉灰都快把我架空啦!“军区后勤的范部长丝毫不客气,半是玩笑半是真,一通怨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老覃乐了,和下棋一样,自己只抢先了半步。
半步啊,就把对方逼成这样。
半步先机,就变被动为主动。
”老范啊,此话差矣。你舀饭的勺子都伸到我的锅里了,还不容我敲敲锅沿啊?“
”老伙计,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你天天都来蹭我的饭,也没有分过什么你的我的,现在你倒讲究起来了?老伙计,你再看看我们这军区大院,哪一位干部不是出自基层,都像你分得这么清,军区撤掉算了。“
”等等,打住。王珂不是干部,他到今天还只是一名战士,是到我们干训队滥竽充数的,还没有提干。“
”得了,老伙计,你不用钻字眼,我已经安排了军务部和干部部,马上办理调动手续,这下成了吧?“
”别别别,老范你千万别再费心了,我们今天晚上就要下正式命令了。你要别人都可以,王珂你给我留下。“
好家伙,范部长和老覃干起来了。
天王盖地虎,针尖对麦芒。火星撞地球,两两不相让。
“你……”范部长知道老覃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可眼下走到这一步,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伙计你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现在正在打印,马上。”
“别忽悠我了,你知道军区有通知,所有干部提拔和转业,现在都暂时冻结,你不会告诉我,你想顶风作案吧?”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老覃,没错,上一批干部命令,至今还没下呢。
“嗯,我们可以先打印好,等一解冻马上宣布。”
“好,那就是说,你们还没有下命令。”
“就算是吧。”
“那好,我们军区司令部先办调动,再讨论提干问题。”
“老范、老范你可不能这样做,这太伤感情啦!”
两个人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客厅里的人全然不知。
此时的范部长,自我深沉了一下,他想换个角度,准备打打感情牌。
“老伙计,你知道我为什么选王珂吗?”
“说说看。”
“他是晓昭的男朋友。”
“啊,晓昭什么时候看上这小子了?我家小虎不比他差啊。”
“老伙计你还讲理不讲理?我承认你家小虎不错,可是儿女的事,有几个父母能当家的?”
“嗯,老范。你家女儿怎么会看上这个混球的?”
“老伙计,你什么意思?”
“他现在就在我家里,刚刚还被我臭批了一通。”
“他惹事了?”
“你不知道啊,这小子看了几天《战略论》和《制空权》什么的,就在我这里卖弄,侈谈什么现代热带雨林山地作战,什么多兵种协同作战之类的。唉,现在年轻人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批评我们干训队因循守旧,还在沿袭苏联那一套,用一战二战的经验来教学。”
“啊,这都是王珂说的?”
“是啊。”
“那太好了,老伙计,你看王珂这么不省心,你不要我要,我就需要这种敢吃螃蟹的。”
“得得得,老范,这种不合格的兵,我绝不可能给你,省得他给我们集团军丢脸。”
“没事,你那管不了的兵,我老范亲自管。”
“也行,老范你这条说通我了,看在晓昭的面子上,我同意了。”
“啊呀,那太谢谢你了。”
口水仗打到这里,范部长以为万事大吉,谁知道话音刚落,老覃同志又发话了。“老范,你先别着急谢,我想了下,还是不能放在你眼皮底下,应该说放在我这儿你更放心。”
“为什么?”
“你不用事事都避嫌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你的秘书就是你的女婿,那影响多不好啊!”
“你……”老范再次卡壳,挠挠头,还剩下最后一招。
“老伙计,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这次要上南边去,我需要一个懂军事、能写点东西的秘书。”
“……”
“一个月前,我就注意到王珂这小子啦,经过反复考虑,我才决定带上他,并且这次送到干训队去,也是想进一步考察考察他。”
“……”
“老伙计,你怎么不说话?”
“老范,我想知道你考察的怎么样?”
“完全合格!”
“完全合格?谁考察的,是不是晓昭?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还差一把火。”
“差不差火,我准备到你们的干训队去一下,亲自看看,你不会把他藏起来,不让我见吧?”
“那可说不好,老范,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他们马上进山,你真有可能见不到。”
“要是见不到,我就让晓昭找你要人,那丫头可厉害了,就怕你老覃两口子顶不住。”
“老范,你别吓唬我,老覃别的本事没有,但打游击战出身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行,老伙计,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现在就给丫头打电话,让她去你家。”
“别别别,老范,你容我考虑一下,你什么时候来?”
“明天。”
“明天,老范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说来就来?也不容我们准备一下。”覃军长电话通到这里,已经感觉到电话那头军区范部长咄咄逼人、志在必得的态度。
“行,老范,明天是火车还是开车来,我马上让司令部和后勤都做好准备,我陪你去。”老覃一看对方动真格的,恐怕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好,我们见面再聊,但这人我是要定了。”
“咔嗒”,电话放下了,覃军长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衣都湿透了。
好话、坏话、软话、废话,说了一大堆,对方就是不买帐,怎么办呢?
要是范部长来真的,自己虽然身为一军之长也未必顶得住?再说,这是上前线,一切为前线让路,作为一名从朝鲜战场上下来的军人,大局要讲,这些怎么能不懂?
覃军长心情沉重地来到客厅,覃虎今天格外兴奋。
“老爸,你这电话打的够长的,你看谁来了?”
老覃同志重重地往沙发上一靠,立刻陷了下去。
沙发对面,两位干部起立,敬礼,正是刚刚自己电话叫来的司令部作训处李处长,和政治部干部处的一位邓处长。
“一号好!”
“嗯,你们坐,要不要我介绍一下?”
“老爸不用了吧,我们刚刚都认识了。”覃虎笑笑,大腿跷二腿,他也没有想到,老爸竟然为王珂,喊来两位处长参加今天的家庭饭局。
“邓处长,我想问一下,军区关于干部提拔,现在解冻了没有。”
军政治部干部处的邓处长慌的站起来,他是接到军长亲自打的电话,也是第一次到军长家里吃饭,正不知道深浅,一听军长这样问,立刻想到他的儿子覃虎调任副连长的命令。
“没有,覃虎同志的命令还在处里压着。”
“我问的不是这个事,有没有快要解冻的消息?”
这位邓处长是个老实人,一听不是覃虎的,立刻又紧张起来。在野战部队,除非特别大的人事调整,原则上都由政治部拿主导意见,或者说,对连排干部,干部处直接就决定了。所以眼下,难道是今天在场的两位正团的调整,这可是政治部也决定不了的事,必须上报军区。
“没有,没有,但我想,应该很快就有了。一号有什么指示,我们马上办。”
“唔,这样哦,一有消息,你第一时间通知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覃同志立刻终止了谈话,为了王珂也只能拼到这里。
“是。”接下来的谈话,纯属无关痛痒,东扯葫芦西扯瓢,一直扯到开饭,也没有再谈及王珂提干的事,大家纯属来军长家蹭了一顿饭,联络了一下感情。
这很让李大年不解,难道说首长今天让派车把王珂送来,就是为了吃饭,看几个人?
一直到临出门时,老覃同志才私下交代李大年。
“小李子,回去做好准备,明天……也许后天一早,我和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的主要领导,陪军区后勤的范部长去你们那,做些准备。”
“啊,这么快?”李大年脱口而出,军区的通知是“近日”,没想到“近日”就近在眼前。
军里有麻烦了,首长有麻烦了。
“一号,我们除了彻底打扫一下卫生,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你们自己去想,那范老头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是!”
在回去的路上,李大年一直在想,怎么办?
历来首长接待是个最头痛、最麻烦的问题。伙食超标准挨尅,住宿安排不好挨尅,临走有礼品没礼品都可能挨尅……看来该准备的要准备,该汇报的要汇报,该见的人要候着,该看的地方要彻底清扫。
来的是后勤的头啊,搞好了,会给干训队一批拨款或支持,同时还能留下一个好印象,搞不好你算是彻底得罪了。
对了,干训队里让范部长牵挂的不仅仅是二百零一个大院送来的骨干,最最最牵挂的还是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眼下坐在旁边的王珂。
特别是这个王珂,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顺着军区首长的意,势必让军里不满意,而顺着军里的意思,军区后勤那里又交不了差。
得,回去开个紧急会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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