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怎的这般不小心,好端端的怎的还在平地上摔了呢。”顾锦婳虽然极力克制住情绪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语气里却是带了三分嘲讽和幸灾乐祸。
是啊,平地上怎么会摔呢?顾锦棠十分肯定方才定是有人绊了她一下,这人不是身侧的顾锦婳又能是谁?小时候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被她欺负便罢了,那时她不过是个孩子,自己可以原谅她年幼不与她一般见识,可如今她已经是及了笈的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再惯着她。
有些人啊,你一味地退让和忍让,只会让他们觉得你是软弱可欺的。
思及此,顾锦棠轻轻推开了绿醅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而后装作没站稳再次摔了下去,只不过这次是往顾锦婳面前的长几上斜倒而去,桌上的茶水和点心顺着顾锦棠的手势落到了顾锦婳的身上。
顾锦婳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然而茶水和糕点还是撒在了她的蜀锦百褶裙上,糕点的粉末胡乱沾染在裙摆上,顾锦棠几乎立时就做出了一副悔恨愧疚的模样,忍着膝盖和脚踝的疼痛俯身用手帕去替顾锦婳擦拭裙子。
倘若是未被茶水沾湿的裙子,糕点的粉末拍一拍自然是有效果的,可坏就坏在裙子上沾了不少茶水,只见顾锦棠这几个擦拭的动作下去,那些粉末变得更为细腻,沾染的面积也更大,使得原本干净的裙摆花了一片。
“你在做什么!”眼见自己心爱的裙子变成这个样子,顾锦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身后顾锦婳的丫鬟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忙上前拉开顾锦棠。
“对不起呀,二妹妹,我不是故意的……”顾锦棠微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面上是一副自责到不行的模样。
顾老夫人眼见周遭有不少人投来或是看戏好事或是疑惑探究的目光,自觉丢了面子,板着脸道:“三娘摔了一跤,即刻回府请大夫过来瞧瞧才最妥当。”
说着低眉又看一眼顾锦婳的裙子,不免凝眉,“二娘既污了裙子,便与你妹妹一道回去吧。”
此话一出,顾锦婳似乎有些不大情愿,欲要开口为自己分辨一二,却被顾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镇得将话生生给咽了下去。
倒是一旁的顾锦棠率先反应过来,屈膝温声道了句:“孙女先行告退。”
接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信步由人引路离开王府。
宋霆越看向顾锦棠离去的背影,眸光里不禁带了些审视和玩味,心道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小姑娘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倒像是只披着兔子外皮的小狐狸。
一旁的陈嬷嬷瞧出宋霆越目光里的兴致和窥探,又见那小娘子身姿娉婷、仪态得体,虽是出自顾家,可若是王爷喜欢,当个侍妾又有何妨。
陈嬷嬷如是想着,轻声转身退下,寻了个极稳妥的婆子出去将顾锦棠的身世脾性打听清楚。
回复的马车内,顾锦棠和顾锦婳各坐一边,大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阵势。顾锦棠不怎么在意对面的顾锦婳,伸手从小格子里摸出一个九连环自顾自的解了起来,丝毫不理会顾锦婳的怒目而视。
车轮还在滚动,时间也在一点点的流逝,顾锦婳一抬眼就能看见顾锦棠无所事事地坐在那儿解九连环的样子,脑海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情,顾锦婳心里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终是对着顾锦棠愠怒质问她道:“顾锦棠,你可别告诉我,方才你是不小心摔到我身上的。”
顾锦棠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定定看向顾锦婳,不禁莞尔一笑,反问她:“莫非二姐姐好巧不巧地伸出脚绊了我一跤也是不小心的?”
“你……”顾锦婳被她的话堵得词穷,一时间又想不出合理的话来反驳她,只得垂下头头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于是马车里又恢复了先时的宁静,传入两人耳中的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子碾过青石板发出的声音,她们两个就那样无声的坐着,直到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二人才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顾锦婳因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蜀锦裙子变成这副模样,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狠狠瞪顾锦棠一眼,随后才迈开步子往她自己的院子走去。
绿醅扶着顾锦棠缓步而行,在看到顾锦婳极不友善的目光后忍不住抬眸去看自家娘子的神色,见她面上半分不悦都没有才堪堪安下心来,一回到屋里就火急火燎地要叫人去请女医来替顾锦棠瞧瞧伤着没有。
顾锦棠却不甚在意,一面抬手取下发间碍人的发饰一面轻描淡写地说:“无碍的,不过是擦破些皮,待会儿抹些药膏便可,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绿醅是与顾锦棠一块儿长大的,自然知晓顾锦棠的脾气,她既然如此说了,自然是不容自己置喙的,忙叫人去取了药膏进来,自己则去替顾锦棠取下钗寰首饰。
“刚才在宴会上,二姑娘她是故意要绊倒姑娘你的吗?”绿醅心中疑惑,压低声音问她道。
对此,顾锦棠没有开口否认,算是默认了。
这不免让绿醅想起了她们的孩提时期,似乎从那时起顾锦婳就爱欺负娘子,最初的两年姑娘根本就不敢反抗顾锦婳半分,还是在经过一场严重的风寒捡回一条命后才一改常态,不再一味地由着顾锦婳欺辱她,然而那之后没多久,娘子就被顾老夫人送去金陵养着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顾锦婳这欺软怕硬的性子还是半点都没改变,偏偏她又是有个老子娘都极其疼爱的,不像自家娘子那样爹不疼祖母不爱的。绿醅如是想着,不由得柳眉一蹙,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往后姑娘还是远着二姑娘一些吧,像她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嘛。”
“很多时候躲并不能解决问题。”顾锦棠凝眸看向绿醅,柔和的目光里带着坚定,“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若无端生事,我不会再纵着她。”
绿醅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当即也跟着点头,“听闻姑娘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姑娘聪慧,只要姑娘你不愿意,定不会叫人给欺负了去。”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已经有小丫鬟取了药膏进来,绿配替她擦了药,起身进到里间整理顾锦棠铺床,顾锦棠则坐在软塌上看着画本打发时间。
南安王府那边散了宴席后,一辆辆高大华丽的马车陆陆续续地离开,宋霆越略看两眼管家呈上来的礼册子,吩咐人将东西存进库房后便回屋了。
不多时,陈嬷嬷端了醒酒汤呈上来,只见宋霆越手里握着一支南珠银簪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南珠的品相瞧着还算不上是珍品,簪子的款式也很是常见,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连上等货色都算不上,如何就能入了王爷的眼?
既然那簪子本身并无特殊之处,那么便是这簪子的主人不寻常了。陈嬷嬷恍然大悟,很快就想起了宴席上吸引王爷目光的那位娘子了。当时她也很是仔细地打量了那娘子一番,她的发间似乎也簪着一支极为素净的南珠发簪。
“王爷方才喝了不少酒,喝杯茶解解酒罢。”
宋霆越闻听此言,漫不经心地放下那支簪子,而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陈嬷嬷那厢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宋霆越见她将目光落在那簪子上,心中很快就明了陈嬷嬷此时的心思。
“嬷嬷想问这簪子是哪位娘子的?”宋霆越直接了当地戳破她的心思。
陈嬷嬷微微颔首,目光里满是疑惑和好奇。
“此事尚还不必嬷嬷费心。他日本王若有用得上嬷嬷的地方,自会亲自告知嬷嬷。”宋霆越意味深长地说完,放下茶盏挥手示意房嬷嬷退下。
房间外,青衣侍女们井然有序地准备着宋霆越的沐浴事宜,屋子里橙黄的烛光透过窗子洒在廊下,将侍女们忙碌穿行的影子映了出来。
一缕微风经由窗柩间的缝隙钻进房中,烛台上的烛火随之微微跳动,陈嬷嬷收回目光,语气里带满是恭敬和期待:“王爷心中既已有了主意,老奴便静候王爷佳音了。”
话音落地,宋霆越不再开口说话,只是闭目养起神来。待陈嬷嬷退出去后,屋子里霎时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崔荣那厢早前就听闻陈嬷嬷替王爷寻了个甚是好看又不染风尘的女子回来,然而王爷却好像不大上心,直至今日都还未宠幸过那女子,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嬷嬷,今日的宴会来了不少好颜色的小娘子,王爷可有中意的女子?”崔荣压低了声音问陈嬷嬷。
陈嬷嬷抬头瞪他一眼,颇有几分恼怒地说教他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在这儿瞎打听什么。若叫王爷知晓你一个大男人的净会在背后嚼舌根子,可仔细着你的皮。”
八字还没一撇又如何,只要王爷想要,别说是差一撇,就是差个五六七八撇,这桩事它也是能成的。横竖不过是一个女人,以自家王爷如今的权势将她弄到手还不是易如反掌?
崔荣声音沉稳地道: “嬷嬷也莫要太过忧心了,以咱们王爷的手段,想要一个女人还不是囊中取物的事儿?或许王爷现下还只是对那女子起了兴致,还未到要将人收府的地步,现下咱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且看王爷预备如何再做计较。”
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陈嬷嬷当即就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示意崔荣这段日子要多多留意王爷的动向。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女鹅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