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御。
“我能让疼痛消失,我能让所有的伤害和痛苦都停止。你可以重新变得完整,但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这句话在黑堡的地下走廊里噼里啪啦地响着,在肮脏的墙壁上凝固的黏液中回荡着。黑暗中的某个地方,一个疯子开始咯咯地笑起来,他的锁链在牢房的砖头上叮当作响。
郑弘昌紧紧地闭着眼睛,试图抑制住眼泪。韩成的人一直在折磨他,他们用热钳子切开他生病的肉,用滚烫的油烫伤他的皮肤,用铜指甲刺穿他的手指。不知怎的,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一直保持沉默。
或者至少给了这些疯子一种比不清楚的尖叫更好的东西。
然而现在,韩成给他展示了一种新的折磨。希望的折磨。给一个已经听天由命的人以生命的承诺。
郑弘昌被绑在一张桌子上,他血肉模糊的身体被长长的皮带固定住。他只需要抬起脖子,就能看到密使给他造成的可怕的破坏,他的腿本该在的地方变成了鲜亮的肉,胸口变成了红色的残骸。他还能看到那个承诺撤销他所遭受的一切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承诺做不可能的事。把他从瘟疫中拯救出来。
当你准备好去死的时候,你很容易变得勇敢。当你得到了一个奇迹般的死里逃生的机会,在冥府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要抓你的时候欺骗他,你死得有多难受啊。
卡尔·弗莱,一个稻草人似的人,他的脸在浓密的胡须下显出坚硬的棱角,他的眼睛闪烁着蛇怪般的光泽。他穿着一件奢华的丝绸长袍,表面绣着神秘的符号,异国的轮廓又增添了异国情调。
微笑的月亮和旋转的星星,扭动的龙和炽热的凤凰,盘绕的蛇和咆哮的狮子。弗莱是萧广最宠爱的术士,他在南御的农民和各地的老百姓口中可谓是声名狼藉。黑色咒术是一种要躲避的东西,他们的实践者被辱骂和毁灭。这样的术士是低贱的、次等的人类,他们掠夺无辜的人来召唤元素和恶魔,牺牲无助的人来与毁灭力量签订邪恶的协议。
然而弗莱承诺他的术法可以创造出如此奇妙的东西,甚至超过了生命神殿的女祭司。他保证他的咒语能把瘟疫从郑弘昌的身体里赶走。
“也许你怀疑我的术法,”弗莱说,他那古怪的声音里渗透出一丝受伤的味道。他揉了揉手臂,把长袍的大袖子甩了回去。“请让我演示一下。到那时你就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会知道你可以相信我的咒语和我的话。”
随着术士施展术法,地牢里寒冷的空气变得不可思议地寒冷。郑弘昌能感觉到泪水冻结在他的眼睑上,能听到血液在他的皮肤上凝结。他的耳朵里回荡着从弗莱嘴里滚出来的阴险的歌声般的咒语。
然后,在他惊讶的注视下,郑弘昌看到他手臂腋窝上的腺瘤越来越小。他的皮肤褪色了,他的肉变得光滑而无痕,泛着健康和力量的红晕。
“我可以将你治好,”弗莱保证道。“而你只需要把大将军想知道的都告诉他。那时我必除掉瘟疫。而且我还会治好你所有的伤。你会得到自由。你将会离开这里。”弗莱的手擦过郑弘昌右脚被铁靴踩过的焦黑、渗出的污迹。
郑弘昌的眼睛转了转,一声可怜的痛苦惨叫从他的嘴里发出。他不会崩溃的,他会保持坚强。他把这一切归功于他带到南御的所有游行者,这些人牺牲了,因为他天真地认为皇帝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必须保护其他人,他们致力于他们的伟大事业,为推翻暴君而战。
他违背自己的意愿,看着那个被术士的魔法净化的地方。郑弘昌的决心破灭了。在他意识到之前,话已经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他试图阻止自己,但他知道这样做是赢不了的。他愿意为事业而死的那部分与他想要活下去的那部分相比显得太小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向潜伏的密使说起阿卡迪亚夫人和她的地窖,他咒骂自己是个叛徒,他为自己所做的感到羞愧。
韩成邪恶的笑声告诉郑弘昌,他已经坦白的已经足够了。韩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胜利的光芒照亮了他残酷的脸。“这就是我所要求的,术士,”
弗莱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那很好,”他说。“维持这种术法是很费劲的。”他说话的时候,地牢里的气氛明显暖和起来。郑弘昌能感觉到空气的变化,一种爬上他皮肤的无名的恐惧减轻了。
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恐惧,灼热的痛苦从他的胸口向外蔓延。郑弘昌伸长脖子,可以看到当术士的幻术被打破时,胸部上的伤口又冒了出来。当他听到韩成咆哮着向密使发出命令时,他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就是个傻瓜。
当索西侯爵再次谈起他女儿即将嫁给韩成时,风炀越来越厌恶地听着。尽管他很努力,他还是无法接受那个女人可耻的牺牲。他很容易就会想到酷刑和死亡的危险,甚至是耻辱。但是像利用一个女人的美德仅仅是为了了解敌人的秘密这样不合适的事情吗?它玷污了整个事业,夺走了他们崇高的目标,把它拖进泥潭。
阿卡迪亚夫人注意到风炀的不安。她从谈话中挣脱出来,慢慢地走到他站的地方,靠在起居室的窗帘墙上。“这样的话会使你不安吗?”
风炀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艾瑞娜公主坐的椅子。她没有参与谈话,只让索西侯爵解释一下已经作出的安排和交换的结婚誓言。不,他纠正自己说。内容这个词太冷漠了。看一眼公主就知道她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在乎。听天由命,她完全理解这种可怕的命运。
“加洛·维奇王子和其他人怎么能真的允许这种事发生?”风炀问道。“她会怎么样?”
“如果一切顺利,不到夏天她就会成为寡妇。”阿卡迪亚夫人预言道。
风炀绷紧了自己的下巴。“但大家还是会知道的。她身上还会有他的臭味。”
阿卡迪亚夫人好奇地瞪了风炀一眼。“要不是我更了解你,我还会说你在吃醋呢。也许她愿意这么做唤起了她的骑士激情。也许你能感受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一个愿意为那些永远不会感谢她的人,甚至她不认识的人的利益牺牲个人荣誉的人。”
风炀转过身去,拉了拉厚重的窗帘,透过磨砂玻璃望着外面的街道。“我不知道卡里德什么时候回来。”接着风炀极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如果我们知道他的位置,我们就能据此制定计划。”
“你有什么打算?”阿卡迪亚夫人把手放在风炀的胳膊上问道。“我的意思是在被推翻之后。在萧广被废黜之后。”
听到这个问题,风炀纠结地皱起了眉头。这是他以前从未考虑过的。“我想是重建禁军吧,试着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他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眼睛盯着他在街上瞥见的一个黑影。他只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就躲到角落里去了,但他肯定那人穿着密使的制服。
正当他准备转身警告其他同谋者时,阿卡迪亚夫人的男仆从阁楼上冲了下来。“密使!”古斯塔夫喘着气说。
“什么?”加洛·维奇王子喊道。“在哪里?有多少?”
“在街上,殿下。”仆人焦急地说道。“至少有二十个人正在包围这里!”
“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在这儿!”卡拉德吼道,所有人都失去了原有的镇定,只剩下恐惧。“我们被出卖了!”他尖叫着,用责备的目光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那不可能。”索西侯爵抱怨道。“知道这次会议的人都来了!”
“哈特尔福大教长没有。”
“郑弘昌也知道这个地方,他病得太重了,不能来,但作为游行者的首领,我觉得他应该知道。”果不其然,这一声明立即引发了一阵愤怒的相互指责。
“谁告诉他们的无关紧要!”风炀喊道,试图把其他人的声音压下去。“重要的是我们要在他们拉上绞索之前离开这里。”在他将窗边的窗帘拉上后,他突然想到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
“你说你只看到了二十个人?这点人根本就不够闯进这里。韩成也许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但他不是傻瓜。”
“你在想什么?”加洛·维奇王子问道。
风炀奔向厨房和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如果他发现了房子的事,他可能也会发现地窖的事!街上的人只是为了把我们关在里面!真正的攻击来自下面!他们要用我们自己的地道来困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