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御。
韩成在被领进圣所时深深地鞠了个躬。和大教堂的其他部分一样,这个房间富丽堂皇。墙壁是闪闪发光的大理石,地板是黑白相间的马赛克瓷砖。巨大的圆柱螺旋向上延伸,延伸到装饰着彩色玻璃的拱形天花板的高度。描绘圣神生平事迹的挂毯到处都是,只有少量的挂毯散发着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遗迹的烟尘气味。
在大厅的中央立着一个类似于巨幅画作的东西,一个巨大的圣神赐福图的复制品,放在讲台倾斜的架子上。在讲坛的两边,燃着两堆巨大的火,由四名穿着麻衣的庄严圣徒维持着火焰的旺盛,他们剃光头的头上纹着圣神那对能够洞察一切的双眸。在讲台后面,坐在雕花樱桃木高座上的,是南御以及南国最有权势的神权领袖。
这位神权领袖长着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相,走在街上你只会认为他是个年老体衰的老头,他的头发像刚下过的雪一样的颜色,他的眼睛无精打采、疲惫不堪,他那布满皱纹的皮肤薄得像羊皮纸,而且已经发白到几乎是麻风病的颜色,穿着一套黑色的牧师长袍,看上去有些可怕。
一个玉护身符粘在牧师的喉咙上,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相匹配的戒指。他的腰间还围着一条紧身腰带,一条传说中的起源之地的腰带,据说它拥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在他的长袍胸前编织着圣神之剑的标志,传说中的创世裁决之剑。
韩成注意到牧师离火堆很近,强忍住不虔诚的窃笑。并不是寒冷的冬天引诱他去做这样的事。关于黑死病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是,它是由小黑蜘蛛的叮咬引起的。驱赶蜘蛛的常用方法是生火。
“冕下,能接受您的接见实在是我的荣幸,”韩成“毕恭毕敬”地说道,而这种语气与其说是恭敬,更不如说是一种嘲讽。这是一个没有被忽视的区别。圣徒们在生火时犹豫了一下,带着震惊的神情盯着他。而老人只是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疲惫的眼睛里燃起了生命的余烬。
“你的坚持使我亲自觐见了——所以你想要说些什么呢?”老人让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毒液一样从舌头上滴落下来,原本浑浊的眼睛也变得尖锐起来,“我目前在隐居中,不想被人打扰。我正在与伟大的圣神交流,沉思他的神圣信条并请求他在困扰我们帝国的危机中给予帮助,只有神的帮助才能消灭这种折磨我们身心的瘟疫。”
韩成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他知道老人想要从黑死病中拯救的只有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至于其他人?有谁会在自己都面临死亡的时候还有时间去管他们?“请原谅我打扰了您的沉思,”他说。“不过,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强迫别人,而是为了提供服务。”
听到这话老人立刻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副怀疑的神情。
“我得到的证据表明,有人阴谋反对南王陛下,而这帮叛徒中就有哈特尔福大教长。”
老人从椅子上强撑着半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痛骂道,“你竟敢跑到这里来,指责神明最虔诚的信徒干了这种事……”
“我有证据。”韩成咆哮道。“我还可以弄到更多,我需要多少就能弄到多少,若是我的话还不足以打动您的话,那么我想审判庭的断头台应该足够了吧。”
“圣殿从来不向世俗权威妥协,尤其不会向一个野心勃勃的农民的权威妥协,因为这个农民会通过亵渎神灵来壮大自己!”
韩成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担心你会是这种态度。律法是可以改变的,但我们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奸诈的牧师而诋毁整个圣教的信仰呢?”韩成的声音里悄悄含着狡黠的语气。“还是只有一个奸诈的牧师?”
“现在你竟敢诬陷我!”
韩成看着气急败坏的老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不是针对您,而是针对您的前任。我听说了一些关于那位的丑事。还有一些关于他遭遇的不堪入目的信。”
听到这儿老人的脸色变得更白了。牧师的身体瘫倒在椅子上。他向在场的圣徒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离开房间。而韩成只是默默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得意洋洋的脸上满是胜利的印记。
“你到底知道多少?”
“在央宁的密使们非常……好奇,”韩成神秘兮兮地说道。“他们调查你前任的过分行为已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提到那位与一种叫做夜神的东西有联系,并暗示说,天黑后在央宁大教堂发生的对礼仪的愤怒与其说是堕落倾向的表现,不如说是一种淫秽的宗教仪式。不过,幸运的是,一场大火烧毁了大教堂,在密使们决定自己解决问题之前,你的前任也被烧毁了。”
一时间老人顿感双手无力瘫软了下去,他的肩膀耷拉着,他的身体在椅子的靠垫上蔫了。“你为什么要保守这个信息的秘密?”
“哈特尔福是南王陛下的敌人,但作为一名牧师,他成了一个特例。如你所见,我没有对他进行审判的权力。然而,你知道。我不是说你要公开谴责他是叛徒。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把他解决了就行。迅速而永久地。”
韩成望着熊熊燃烧的炉火,抿嘴冷笑着。“如果你愿意,就说他死于瘟疫吧。现在这种情况很多。”
老人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韩成的要求。他是个十足的现实主义者,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个无耻的神棍还会利用圣殿的那些秘密,只要它们符合他的目的。勒索是种没有尽头的罪行。
“你打算对其他同谋者怎么办?”
韩成从火旁走了出来。“他们将被围捕并处理掉。我的探子安插的非常周密,现在,我们已经拘押了一个人。”他犹豫了一下,考虑着是否应该说出他捉到的鱼的名字。他对坐在火焰中间的那个惊恐的老人的蔑视使他下定了决心。即使牧师鼓起勇气警告这些同谋者——允许他知道他们是谁——他们逃跑的努力也会让他暴露他们。
“我的亲兵在码头上找到了一个医生,他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他似乎在治疗一个农民,这个人已经躲了我一段时间了。经过一番劝说,医生终于把我们带到了那个农夫藏身的洞里”
韩成一边说一边观察对面的老人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郑弘昌在我手上,”见老人毫无反应的样子韩成在那三个字上还加上了重音。“通过他,我将找到所有这些叛徒,把他们的头都挂在南御的城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