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邀请陆竽去她家做客,陆竽觉得太打扰人家,跟黄书涵是从小穿一条小裙子长大的姐妹,她跟她就没那么客气了。
陆竽拿手机搜索从关州到北城的车票,黄书涵没骗她,果然还有余票。
T字头的火车要坐七个多小时,Z字头的也要六个多小时,陆竽咬咬牙,买了一张高铁票,二等座,花了三百多,说实话她有点肉疼。
她把购票成功的界面截了张图,发给黄书涵,意思是:别忘了来接我。
陆竽上一次去北城还是小时候,十多年过去了,北城的车站什么模样她都不知道。
黄书涵高兴坏了,甩给她一堆欢天喜地的表情包。
陆竽丢下手机,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动手收拾东西,十分钟不到就搞定了。她只带了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一个小号的行李箱都没装满。
晚上八点二十左右发车,陆竽在食堂吃了碗面,打车去高铁站。
她在车上给夏竹发消息,告诉她,她改变主意了,她不想七天假期待在学校宿舍里发霉,她要去北城旅游,黄书涵在那边,会招待她,让她不用担心。
夏竹没有反对,给她卡里打了五千块钱,让她吃好玩好,千万别亏待自己,钱不够了再问她要。
陆竽开开心心地收下了,把手机装兜里,脑袋靠着车窗玻璃,看向渐渐下沉的夕阳,在黑暗吞噬这座城市前,霓虹灯先亮了起来,重新把它装点成繁华热闹的样子。
北城啊,她会不会遇到江淮宁呢?
或许他回老家了。
就算他在北城,一座城市那么大,人身处其中渺小如尘埃。两粒小小的尘埃,要怎么跨越时间和距离相遇。
——
这趟高铁的终点站是北城,中途只有一个站点会停,全程只需两小时二十分钟,抵达北城时还不到十一点。
陆竽跟随人流下车,一阵凛冽的夜风迎面吹来,她打了个寒颤。迥然不同的气候让她清晰认识到,她此刻身处在另一个城市。
十月初而已,怎么会这么冷?
关州还能抓住夏天的尾巴,陆竽出行穿了短袖、牛仔裤,担心车厢里会冷,她拎了件运动外套挂在臂弯。外套很薄,不足以抵御夜晚的风。
怪她出发得匆忙,没查询过北城的天气状况。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振动,陆竽扶着行李箱拉杆,接通电话。黄书涵的声音里混杂着来往人群的嘈杂:「到站了吗?我在南广场出站口等你哦。」
「到了,马上。」
陆竽抬头看指示标,按照箭头的指向找到南广场的出口,单手提起行李箱,从长长的台阶走到地面上去,眼前豁然开朗,冷风也更大了,从四面八方灌进衣服里。
黄书涵穿着橄榄绿色的摇粒绒外套,高领毛衣,跺着脚在出口徘徊,很快在人群里发现陆竽的身影。
见到陆竽,她的眼睛里刷地亮起一盏灯,高高举起的手臂晃成了雨刮器:「陆竽!这里这里!」
陆竽加快脚步,黄书涵也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你要成仙啊穿这么点儿,北城这几天降温,冻哭我了。」
陆竽哆哆嗦嗦,舌头捋不直:「谁知道北城这么冷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那你回去吧,刚好在车站,打车钱都省了。」
「这是你说的,我走了。」
「慢走不送。」
两人对视了一秒,演不下去了,双双笑场。
她俩以前就爱演戏,基本不需要提前沟通,矫揉造作的台词张口就来,不限题材,什么痴男怨女、姊妹情深的戏码,切换起来没有压力。
黄书涵拉着陆竽
奔向路边停的一辆大众,替她拉开车门:「赶紧坐进去暖暖,别冻感冒了,换季最容易感冒。」
等陆竽坐好,黄书涵紧跟着钻进车里,对前面驾驶座上的人说:「爸,开车。」
陆竽这才发现司机是黄书涵的爸爸,连忙端正问好。
「先送你俩去我的住处,然后我去公司住,你俩晚上记得锁好门,别玩太晚。」她爸爸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女孩,「明天我抽空带你们出去玩,北城游玩的景点很多,就是逢上国庆节,可能人比较多。」
黄书涵拒绝大人参与进来,她要跟姐妹嗨皮:「我俩自行安排,你去玩你的,我们和你有代沟,玩不到一块去。」
她爸爸笑呵呵地妥协:「好好好。你们注意安全。」
——
陆竽太困了,洗完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完全不理会黄书涵想跟她聊天的欲望。
第二天早上醒来,黄书涵已经制定好了出行计划,去逛北城那几个有名的旅游景点,但她们都没想到,临时多加了一个人。Z.br>
顾承来北城看妹妹,得知她们要出去玩,充当了保镖的角色。
景点的游客多到「人山人海」四个字都难以形容,看不到风景,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到处都是人,几乎不需要自己走路,后面的人会推着你走。
陆竽感觉自己被挤扁了,崩溃道:「我们找个店吧,别在路上逛了。」她都担心在这条街上摔倒下去能不能爬起来。
黄书涵一个精力旺盛的人也在喊累:「国庆节出门就是个错误!」
顾承大笑,带她俩找店休息。
陆竽点了杯柠檬红茶,大口大口喝起来。手机响了好几声,被黄书涵提醒了声她才听见,从包里拿出来,一只手捂住耳朵,接听电话:「妈,我在外面,人好多,还不饿,等会儿找地方吃饭……」
店里吵得不行,陆竽快听不见夏竹的声音,她把包塞给黄书涵,起身走到门外,情况并没有好转,两三级台阶下围满了人。
——
沈欢跟陆竽一样,没买到回老家的票,打电话问起江淮宁和沈黎的假期安排,得到的回答是他俩都不回去。他头脑一热买了张来北城的票,拉着他俩作陪,要在这边七天游。
人太多了,他们刚在一家餐厅等到空位,沈欢累得跟狗一样大喘气。
「服务员,有没有服务员啊?」等半天不见人来,沈欢肚子饿得咕咕叫,叫嚷了一声。
一个路过的服务生闻声匆匆跑来,满头的汗,把一本菜单放到他们这一桌,歉然道:「不好意思,这会儿顾客比较多,忙不过来。」
沈欢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拿过菜单,先问他姐想吃什么。
沈黎对于能跟江淮宁一起出来游玩就满足了,吃什么她不在乎:「你看着点吧,我都可以。」
沈欢点菜的间隙,江淮宁靠着椅背,视线放远,透过不染尘埃的落地玻璃窗看向那些如潮水涌动的人群,莫名的烦躁,想离开这里。
他以前不是不爱去热闹的场地,只是现在不喜欢了,除了烦躁,没别的情绪,应该说他如今身处在怎样的环境里都没有太大的情绪。
肆意张扬地笑,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江淮宁搁在桌上那只手握了杯茶,就在他漫不经心扫视那些游客时,一道模糊又深刻的身影硬生生挤开了存在感很强的人群,强势地闯进他的视线。
那人站在一家店门口打电话,背对着他的方向,看不到正脸,可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江淮宁喉头梗了一下,手指狠狠一颤,杯子里的热水洒出来,烫到他的手背,他没感觉到。
「老江,你要吃
……」
沈欢一句「你要吃什么」没说完,对面的人突然站起来,带动椅子往后滑了一段距离。
江淮宁冲出了餐厅,差点撞到给人上菜的服务生。他一贯谦恭知礼,这回却没给那个服务生道歉就跑了,害得餐厅老板以为他吃了霸王餐,惊恐地望了他好久,不确定要不要追上去。
沈欢摸不着头脑:「他干什么去了?」
沈黎也不清楚,但那一秒,她看到了一个鲜活的有灵魂的江淮宁。
江淮宁恨死了这条街上每一个行走的人,明明相隔几十米的距离,他却要费力地拨开他们才能到达他想去的地方。
然而,等他终于走到陆竽刚刚站过的位置,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像从未来过。
慌乱一瞬席卷了大脑,江淮宁快步穿梭在人群中,像个疯子一样,漫无目的地寻找陆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