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海外人”这三个字在大陆人心目中成了一个侮辱性的词语，甚至比“狗娘养的”、“王八羔子”这些词语的侮辱意味还要浓厚一些。

    海外人之所以在大陆人心目中变得如此不堪，倒不是普通的海外人有多么可恶，而是那些入侵大陆的海外修士带来的苦难太过深重，尤其是其中一些对大陆人存在偏见的修士和一些道德卑劣的修士，不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还互相攀比谁屠杀的大陆人多。中原一带几乎没有一户没遭受过海外修士荼毒的。因此，很多大陆人，尤其是中原人基于对海外修士的仇视，将“海外人”一词当作了“畜生”、“杂种”一类的贬义词，而且是所有贬义词中最具侮辱性的那个，没有之一。

    即便在大陆修真界，“海外人”也是最具侮辱性的贬义词，没有任何争议。

    因此，“你是海外人”这句话，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俗世，都被认为是对别人最大的侮辱。

    关于侮辱性第二的词语，却有不少争议。争议的关键在于，有些名门正派的修士认为魔宗为追求修为的快速提升，不惜修习一些伤人性命的功法，如九幽教的白骨幽冥刀便需以活人祭刀，凝血宗的血河剑法更是要在活人的鲜血之中修习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在他们看来，魔宗绝对是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而那些被认为是“魔宗”的修士和另一些名门正派修士则认为，在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由于有了薛轻梅和当时的璇天宗宗主等人打破门户之见，将一些功法传出，九幽教、凝血宗等曾经的魔宗已经放弃了那些伤人性命的功法，魔宗已经不复存在，“魔宗”这个词也不宜再被拿来挑起争端。

    白毓明以及随他一起前来追击顾奇珍的璇天宗修士自然认为魔宗罪大恶极，同时也认为“魔宗”是一个侮辱性非常强烈的词，强烈程度直逼“海外人”。

    “你，不如魔宗！”这句话是顾奇珍说的，而且是冲着白毓明说的。

    人之将死，其言不一定都善，但大多都很真诚。一个决意求死的人，在此时说出的话，想必有些道理。

    “魔宗戕害无辜，我一次都没见过。倒是你们这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人，经常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杀了人之后，还要给人按上种种罪名。你们才是真正的魔！”像是要将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和郁闷全部发泄出来一样，顾奇珍怒吼道。

    “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皮影戏。”白毓明并没有动怒，而是微笑着说道：“有个皮影戏是说一个行为不那么端正的俗世芝麻小官勇斗大贪官的事儿。”

    璇天宗的年轻领袖弟子不但不反驳顾奇珍，反而说起了皮影戏，在场之人都颇感意外。就连即将与他展开厮杀的冯毓章和青年女子也没有出声，静静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小官说，想斗赢坏人,要成为比他更坏的人。我想，要对付魔宗，也是这个道理，那就是要比魔宗还冷血无情！”白毓明坚定地道。

    年轻弟子领袖此言一出，璇天宗修士们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一个个眼神里绽放着异彩，像是吃了一大把丹药一样。就连方才有些失落的颜若云，望向白毓明的眼神也多了些钦服之意。

    但璇天宗的弃徒并不认可这番说辞。

    “所以你们不如魔宗。像你们这样，又想铲除异己，又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死了还背个骂名。这种恶心的事情，想来三百年那些真正的魔宗之人也是不屑去做的！”他冷笑道。

    连三百年前那些为提升修为而不惜戕害无辜的魔宗之人都不屑做的事情，此时已放弃了那些修炼功法的宗门当然更不屑做。口口声声说别人是“魔宗”的人，却做着连“魔宗”都不愿做的事，的确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还有更难听的讽刺。

    “十来个人围攻一个不还手的少年，而且还是宗门内斗。我们凝血宗是无论如何做不来的。”冯毓章的话更是赤裸裸的落井下石。

    白毓明当即道：“我辈除魔卫道，用的虽是霹雳手段，存的却是慈悲心肠。只是芸芸众生，多是目光短浅之人，又如何能体悟我辈苦心？更有那魔宗之人，为报复我辈，极尽攻讦毁谤之能事。若是太过在意这些议论，又如何能够斩妖除魔？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罢！”

    他说着说着，原本平缓的语调渐渐高昂了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了庄严肃穆的表情。

    在戈壁上空显得异常强烈的阳光照耀下，璇天宗年轻弟子领袖竟然显露出了一种有些神圣的意味。

    环视了一周之后，他又道：“想要除魔卫道，就不能顾及别人的议论。什么以多欺少，什么阴险毒辣，脏水随他们泼就是！为了除恶务尽，我辈九死尚且不悔，何况这些身外浮名？”

    “除恶务尽？”冯毓章冷笑道：“你也跟璇天宗的舒有君、项东流一样，只要见到我凝血宗的人就要杀？”

    “不错！”白毓明回答得很干脆。

    “好！好！哈哈哈哈……”冯毓章大笑了起来。

    “魔宗贼子，有什么好笑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受了年轻弟子领袖一席话的鼓舞，有些璇天宗修士顿时信心百倍。

    白毓明很满意。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既是除恶务尽，便要将与魔宗有关联的人全部诛杀！”

    “与魔宗有关联的都要诛杀？”冯毓章身旁的青年女子一下子愣住了。

    “不错！只要与魔宗有关联，就有包庇甚至成为魔宗之人的可能，绝对不能放过！”白毓明道。

    “那什么算与魔宗有关联呢？”冯毓章冷笑着问道。

    “像他，与魔宗之人有来往，便是有关联！”一名璇天宗修士指着顾奇珍道。

    “那么，若是魔宗之人的家人呢？”冯毓章又问。

    “自然是有关联！”又有璇天宗修士答道。

    “这么说来，只要是魔宗之人的家人，你们也都要杀喽？”青年女子问道。

    不等其他人回答，白毓明便伸出手臂拦住了。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璇天宗年轻弟子领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冯毓章以及他身旁的女子喝问道。

    “我想说，你与魔宗有关联。”青年女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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