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少年在竞秀峰上的宿舍里嬉笑怒骂的时候,有人却在青云峰上的议事厅里勾心斗角。
议事厅北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画像里是一位身材魁梧、河目隆颡的老者。这位老者便是璇天宗的开山祖师。
开山祖师画像之下,有一把宽大的黄花梨木椅,这张椅子之前,笔直地排着两列稍小一些的黄花梨木椅。每把椅子前面,都放着一个几案,摆着茶水、宗卷等物事。
画像下那把最宽大的黄花梨木椅空着。璇天宗的代宗主舒有君坐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冯无衣在右首第一张椅子上。
舒有君的下首依次坐着一个蚕眉凤眼的美髯汉子和项东流,冯无衣的下首依次坐着一个黄脸汉子和一个红衣美妇。
舒有君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身前的几案上,紧盯着几案上铺着的一张墨迹淋漓的白纸。冯无衣眯缝着双眼,其他人都是正襟危坐,
六人均是一言不发,偌大的议事厅里只有手指叩击几案的声音,显得气氛很是凝重。
“白毓明果真是胸腹之处溅上鲜血就无法催动真元了吗?”舒有君突然抬头问道。
项东流看了看对面的冯无衣。
冯无衣是此次宗门大比的总监,这话由他来回答最合适不过。
冯无衣不咸不淡地道:“白毓明胸腹之处溅上鲜血后,确是有些失常。至于是否能够催动真元,就不得而知了。”
舒有君不置可否,将目光转向了项东流。
项东流道:“事后我问过白毓明。据他所说,胸腹之处溅上鲜血后,真元再也无法催动。”
舒有君问道:“依你看白毓明所言是否属实?”
项东流答道:“白毓明不仅被甩下高台,而且连应对都做不出。依我看,他当时应是无法催动真元。”
一口鲜血能令得生莲期修士无法催动真元,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舒有君听了,沉吟不语,但锐利的眼光却是在冯无衣和项东流身上扫来扫去,显是有所期待。
冯无衣仍是眯缝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似乎不愿多说一句话。
项东流苦笑着道:“据我所知,能令修士无法催动真元的鲜血至少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仙血,第二种是魔血。”
这种常识,眼前这两位不可能不知道,却非要自己说出来,项东流的苦笑正是由此而来。
仙血,那自然是仙人的血。莫说一个小小的化湖期修士,三百年来那些叱咤风云的大修士们又何尝见过仙血?
若说是魔血,就算是比仙血易得,那也不是区区一个化湖期修士能有的。
舒有君拿起那张墨迹淋漓的白纸,起身踱到冯无衣身前,将白纸递给他,道:“姜永德写了这个东西交给东流,一口咬定顾奇珍修习了魔功,要求将其开革出宗门,此外还要认定白毓明为宗门大比的第一。”
姜永德是白毓明的师父。这种指责同门、争夺荣誉的事情,弟子既然不方便出面来做,当然要由师父服其劳。
冯无衣扫了一眼白纸,笑道:“这个姜永德,还真有意思。弟子败了一次而已,犯得着给人弄这么大一顶帽子吗?若是弟子一败,师父就写这种东西,只怕又要令出尘纸贵了。”
出尘纸贵是个典故。据说出尘城曾经有个大才子写过一篇《石头赋》,为世俗之人所重,富豪之家争相传抄,以致出尘城的纸张供不应求、价格腾贵。
舒有君闻言,眉头皱了皱,隐约呈现出一个“川”字:“当日东流察觉到顾奇珍化湖成功后有些不同寻常,我跟你们讲了,加上有师公那句“良心未泯”的评语,大家自然不觉有异。但这些不同寻常之处,再加上他本次大比中那似是而非的剑指,被林烈长刀斩中手臂连个白印都没留下,诸如此类的事情落入其他人眼里,难免会有疑问。”
冯无衣笑吟吟地道:“假若我捡到了一大笔贼赃,就一定不会揣在怀里到官衙里瞎转悠,而是有多远跑多远,躲起来逍遥快活。”
听到胖子如此惫懒的话,项东流笑了,舒有君的白眉却皱得更紧了。
“假使捡到了贼赃的是二师兄这样的人,自然会交给官衙。”红衣美妇接着道:“当然,除了我和二师兄这样的人之外,还有一种人——傻子。”
有人说顾奇珍是天才,也有人说顾奇珍是废柴,唯独没有人说他是傻子。谁要说一个对修炼和读书都悟性极高的人是傻子,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既然不是傻子,就不应该揣着贼赃去官衙瞎逛。所以,顾奇珍若是修习了魔功,就不应该再回到璇天宗。
看起来,这个道理已经很明显了。
但舒有君仍不同意,说了四个字:“利令智昏。”
他当然不是说冯无衣或者红衣美妇利令智昏,他说的“利”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修习魔功之利,更重要的第二层含义是为魔门做奸细。
“若是魔门选人做奸细,应该不会让他修习魔功。”美髯汉子若有所思地道:“因为这样太容易被拆穿了。”
舒有君摇了摇头,道:“当下魔门式微,正教鼎盛,要在我璇天宗安插奸细,谈何容易?不用魔功收买顾奇珍这等在宗门失意的弟子,哪里还能找到甘愿投靠魔门的人?”
舒有君的理由虽是牵强,冯无衣却只是“呵呵”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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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东流略一沉吟,接话道:“话虽这样说,但以顾奇珍的修为,就算是修习了邪魔功法,也不至于身具魔血,除非……”
“除非什么?”舒有君眉头一舒,问道。
“除非服用了魔门秘丹。”项东流道。
项东流博学多闻,对此类掌故、秘辛涉猎之广,在璇天宗长老中不作第二人想。他的话极为可信。
冯无衣又是“呵呵”笑了两声,道:“魔门秘丹虽比不上传说中的仙丹圣水,但也是极其罕见,当世是否还有都很难说。想来魔门是不会把秘丹给一个正派化湖期弟子的。”
“十年化湖,一夕入魔。修得混宇,灭宗杀佛。”项东流没有回答冯无衣,而是面沉如水地说出了几句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话。
舒有君沉声道:“东流莫非怀疑那个谶语真的应验了?”
项东流点了点头。
话题越来越沉重,冯无衣却依然笑意吟吟,他慢斤四两地道:“普天之下,十年化湖的修士多了去了,未必都会成魔。况且,东流说能令修士无法催动真元的鲜血至少有两种。既然至少有两种,说明可能还有第三种,甚至第四种。”
冯无衣说得有理,项东流也微微颔首:“三师兄所言甚是。我也只是怀疑而已。”
“照常理说,就算魔门有心算计咱们璇天宗,也不至于拿他们视为珍宝的秘丹给一个辟谷期弟子服用。”舒有君道:“只怕是魔门有意促成谶语应验。”
“既是谶语,那也须修得混宇才算真正应验。”冯无衣突然嗤笑道:“混宇,三百年来都没人能修成。那个小家伙拿什么修?”
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出声的黄脸汉子此时也道:“即便这谶语真的应验在顾奇珍身上,也要有了真凭实据才好说,一口鲜血实在无法说明什么。”
“既然如此,此事就到此为止。”舒有君话锋一转,道:“一个月后的揽玉山之行,仍是白毓明、顾奇珍二人前去。”
项东流道:“姜永德对顾奇珍的鲜血和真元都有疑问,若是他再追问……”
“追问?”舒有君冷笑了一声,道:“你告诉他,白毓明化湖期时就强练流云水袖和剑指两项顶级功法,偶尔出现真元无法运转这种症状算是轻的,再练下去会不会走火入魔还说不定呢。”
项东流脸一红,不敢再说什么,退出了议事厅。
冯无衣笑吟吟地迈着方步,踱出了议事厅。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舒有君的忧色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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