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条船上的人来说,难忘今宵。此后一生,他们回想起这一晚轻描淡写的利益交换,总是想象起一个画面。
游艇在海上漂浮着引动的涟漪,最终成为波及全球的巨大浪潮。对这整个世界的许多人来说,这是悄然改变了他们命运轨迹的一晚。
作为最终被淹没的两方,崛川信彦和李家成此刻都感到很满意。
次日,大藏省召开了记者会。桥本太郎在记者会上凝重宣布,联合调查组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大藏省的调查没有得出陶大郎通过金权交易获利的证据,但因为特殊原因,调查结果的细节不能向公众宣布。全程“监督”的《周刊文春》及其他媒体也受邀出席了记者会,只是表示认可大藏省的决定,结果不宜公布。
“……对于这样的决定,我本人感到非常惭愧。这样的结果无法令大家感到信服,我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桥本太郎想着即将到来的混乱局势,看着下面众多的镜头,重重地鞠了一躬,“因此,本人决定辞去大藏大臣的职务,一切等待东京地方检察厅的最终调查结果吧!”
记者会现场一时喧哗起来,《周刊文春》的社长新垣雷藏表情复杂无比。
现在终究是先导致了一个要员的辞职,可是自从那一晚看到了调查结果之后,新垣雷藏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桥本太郎现在这可不是因为调查结果对他不利辞职的,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可外界并不这么看,尤其是结合随后的变故。
海部俊强硬地表示,对于所谓他与陶大郎的“金权交易”指责纯属子虚乌有。东京地方检察厅既然已经展开调查,请大家耐心等待最终调查结果就是。
但随后再次担任大藏大臣的居然是去年因为里库路特事件辞职的宫泽喜二,这如何能够服众?
尽管里库路特事件已经划上了句号,可宫泽喜二毕竟是有“污点”的啊。
政治斗争的意味过于浓烈。
再加上一点:三友投资银行已经在大藏省的监督下,进行资产审计清算了。三井、住友都发布了声明,将会退出三友投资银行,重新组建一个新的投资会社。
三井和住友似乎和陶大郎在顶层合作上划清界限了,现在只剩陶大郎和木下秀风在神乐町计划中的天国之门项目仍旧进行着。
陶大郎是被抛弃了吗?
难不成大藏省拒绝公布调查结果的内容,就是海部俊用一个大藏省大臣之位,再加上牺牲了陶大郎妥协来的结果?
“新垣社长,文艺春秋正在被陶会长起诉,面对这样的态度,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新垣雷藏也变成了个新闻人物,作为最早捅出这件事一方,《周刊文春》难道甘心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吗?
什么东京地方检察厅的最终调查结果……如果妥协行为现在就完成了,那么真相真的会被最终告知公众吗?
新垣雷藏深深吸了一口气:“具体的情况,请关注《周刊文春》马上就要刊印的内容吧。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掌握了更多的内幕。这件事,恐怕是我们对陶会长的一个误解。但是请放心,《周刊文春》一定会将真相追求到底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有什么更多的内幕?
新垣雷藏应付完了记者却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上的材料心里发麻。
这些内幕可太烫手了,因为这次提供了证据,证明了向《周刊文春》爆料这件事的是岩崎家。
《周刊文春》是以保护线人和爆料人身份为历来传统,这些内容发了出去,那以后还怎么维护声誉?
可除了揭露爆料者是岩崎家之外,这次的材料还非常详细地还原了“炸弹袭击案”、“森次郎被杀案”的细节,包含了部分从未公布过的照片和合同。从内容来看,这次岩崎家爆料陶大郎最大的原因就是复仇,加上以陶大郎为突破口攻击三井、住友。
内容太过于劲爆,不用说,只要刊发出去,发行量稳在百万份以上。
而如果不刊发出去,那么《周刊文春》还有公正立场吗?因为这份材料,这次可不是匿名寄来的。
植野洋介微笑着问道:“新垣社长,既然已经对记者说了那样的话,还犹豫什么呢?岩崎家匿名寄的材料,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周刊文春》都发表了出去;我亲自送了这些材料过来,内容有证据,现在再次过来关注刊发时间,新垣社长反而犹豫了。如果新垣社长做不了决定,那我就通过其他综合周刊发布吧。想取代《周刊文春》地位的,有很多啊。”
新垣雷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这个人虽然同样年轻,但他却是陶大郎关系最好的同学,之前次元文化的社长。
想起那天晚上在小野寺财富失态的晕倒,想起那份调查结果里让人惊心动魄的内容,新垣雷藏现在十分后悔当初刊发了那篇文章。
“植野君……陶会长说他也是喜欢搞大新闻的人,就是要做这件事吗?你们这样做,立刻引发的就是人们对三菱、三井、住友三大财团的指责啊。陶会长真的想好了要这样做吗?还有,内阁那边对陶会长的做法……”
植野洋介呵呵笑了笑:“原来新垣社长是这么关心大局啊?对大财团的指责什么时候少过?至于我们这么做会需要面对的后果,新垣社长也关心吗?如果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株式会社文艺春秋是我们投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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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垣雷藏心里一突,这家伙话里有话!
植野洋介收起了笑容:“《周刊文春》刊发这篇文章与否,它都会被国民所知晓。如果新垣社长害怕面临来自三大财团的压力决定不刊发,那么我曾亲自向《周刊文春》提供这些材料却被拒绝的事实供养会被公布出去。”
“……当然会刊发!”新垣雷藏咬了咬牙,就应承了下来。
真狠啊,要给《周刊文春》贴上一个“实际上是某些力量的工具”这种形象吗?
植野洋介站了起来,欠了欠身:“恭喜新垣社长,这次发行量可以预备更多了。”
他施施然而去,新垣雷藏这才招来了《周刊文春》的主编:“这篇稿子,你写得怎么样了?”
“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主编兴奋地一批,“我早就亲自创作好了。社长,一定要发出去啊。之前是匿名者邮寄的材料,如果对方是出于公心,我们有义务让读者知晓这件事;如果对方是出自私利,我们更要用这篇新的稿子证明《周刊文春》的公正立场啊!”
新垣雷藏看了看他眼里的血丝和兴奋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哪里有那么简单?
就连当天晚上力主不要暴露调查结果的桥本太郎都辞职了,也不知道处境变化了的陶大郎,是不是要先向公众传递一个印象:他是因为卷入了财团争斗、与岩崎家结下了私仇,现在才被作为突破口。三菱要用这件事让三井、住友极其被动,而三井、住友要陶大郎背黑锅。
然后……恐怕陶大郎现在更不介意、甚至希望公众发现他是“金融之神”的这个身份吧?
有了无数国民对他的盲目崇拜,就算现在面对三大财团的联合压力,陶大郎也有机会自保,甚至给三大财团造成很大的损失。
毕竟陶大郎所创立的会社现在没有一个上市了,而三大财团旗下有多少上市会社?
那种局面会不会出现,新垣雷藏并不知道。
所以现在刊发这篇文章,也只不过是陶大郎的“最终警告”:如果继续逼迫他,那么那份调查报告,何须大藏省公布?他自己不能开记者会?
新垣雷藏心很累,《周刊文春》终究是不得不成为一个“工具”了。
“稿子给我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准备刊发吧!”
……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这一次,山根横久终于有姓名了。
东京大学的高材生,如今岩崎家的婿养子。
曾和陶大郎、上田夏纳同在剑道社,又同学的情谊,也有因为仰慕上田夏纳与陶大郎发生过的多次争执。
曾为了帮助陶大郎打破上田正裕对女儿的束缚而暂时携手、对陶大郎进行特训,最终却在森家的提携下进入了三菱银行,而不是像植野洋介一样选择站在陶大郎身边。
陶大郎和上田夏纳的婚讯公布后,希望破灭了的山根横久选择了成为陶大郎仇家岩崎龙之介的婿养子,以岩崎横久之名匿名寄送了那份材料,让《周刊文春》刊发了那篇引发轰动的文章。
“真是阴暗的家伙啊!这样的家伙,难怪没有被上田大小姐喜欢!”
“怪不得陶会长唱的歌词里,有那么多关于背叛的描述,原来说的都是这个家伙!”
“你们是笨蛋吗?”有自我感觉看透了这世界现实的人萧索地点评着,“那可是岩崎家婿养子的身份,代表了多大的利益?你们以为这只是因为感情吗?做这件事,就是一次彻底的站队啊!”
“这个岩崎龙之介,现在创办了‘岩崎の屋’,还担任着不动产信托慈善金的会长。当初很漠视地想要将陶会长、木下社长抹杀,更实际上抹杀了森次郎和川岛姿子,另外还培养着古川谷忍这种败类警视正。这样的岩崎家,虽然家主换了一个人,掌控着不动产信托慈善金这样的资产真的没关系吗?”
“不愧是陶会长的反击啊!大大方方地承认是他亲自安排给《周刊文春》提供的材料,这是宣战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呢?”
这一期《周刊文春》果然发行量超过了150万份,全部普通人都不像新垣雷藏那样担心,只是津津有味地品着越来越有味的瓜。
陶知命说了他喜欢搞大新闻,现在大的已经开始来了。
当初因为国铁民营改革方案,他和木下秀风就差点被炸死。
如今已经身陷三大财团的私仇和利益漩涡,对陶知命进行了“金权交易”的指责,真相到底是什么?
三井和住友退出了三友投资银行,在与他进行切割;三菱发起了对陶大郎的指责,然后现在桥本太郎辞职了,宫泽喜二重新出山。
所有人都开始期待后续的发展。
山根横久面沉如水,和陶知命通着电话:“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别怪我啊,与你有关的这部分内容我真的没有提供。”陶知命啼笑皆非,“《周刊文春》压力那么大,恐怕是自己做了不少调查,然后根据我提供的材料进行了艺术式的加工……艺术加工。不行的话像我一样起诉他们吧。真不像话,怎么能这样损害你的名誉呢?”
山根横久心塞无比,那些混蛋!
突然出名的滋味就是这么让人觉得苦涩。
陶知命挂完电话走出蟠桃会总部大门,就被一大圈记者围堵上了,其中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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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记错的话,是坂野君吧?”陶知命神态从容地看着他,“当时在游艇码头正式启用的仪式上没有看到坂野君,后来问了一下似乎调任九州分社的总编了呢。”
坂野秀典眼里光芒一闪,脸上有点受宠若惊的模样:“陶会长居然记得我,实在惭愧。现在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家都很关注,才亲自过来采访陶会长。如果可以的话,能请陶会长讲一讲这次揭发岩崎家与您的仇怨,是什么目的吗?”
陶知命看了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门口,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就说:“也罢,等下直接坐直升飞机去吧。那么空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回答大家的问题。到大厅里吧,门口被堵住的话太失态了。”
记者们兴奋起来了,赶紧招呼更多的摄影记者过来。
“陶会长要接受采访!快带着摄像机过来,给你5分钟时间,奔跑起来啊你这个蠢货!”
“课长!课长!我要用手提电话了哦,全程的电话费,一定要给我记在报销里啊!”
“……”
吵吵闹闹间,大楼一层的大厅里,就这么简单地布置了一下。陶知命只是站在背景墙前方,一个简单的桌子上放满了话筒,而他悠然坐在那里,前排的记者们或者蹲下,或者席地而坐。
“……先回答坂野君的问题吧。”陶知命主动开口了,“三年之前,我只是一个还没有正式毕业的小人物。因为想要成功的野心,做着大家都在做的不动产投资,一不小心踏入了国铁民营改革的漩涡。炸弹袭击案和森次郎被杀案之后,大家都只知道警视厅最后洗刷了我的嫌疑,出手的是北城会的残余力量。今天,大家都知道了背后的真相。”
大厅里寂静无声。
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当时确实只知道这些消息。在武田孝直那块地的争夺中,武田悟郎被杀一案是北城会的平等寺一郎和友和商事的大宫浩史一起策划的。北城会的残余力量策划了后来的炸弹袭击案和森次郎被杀案,东京极道力量遭遇了一次大规模的整肃,这也是稻川会后来成立稻川家进行规范经营的表面诱因。
可如今因为陶大郎的爆料,真正的内幕被大家知道了。
真正的策划者,是三菱财团当时掌舵的大股东、岩崎家的家主岩崎藏之介!为了在国铁民营改革首次听证会上拿出更有竞争力的提案,竟启用了贵为东京警视厅警视正的古川谷忍,通过这两个案件逼迫陶大郎、木下秀风签署那么过分的合作协议。
在这个事件里,岩崎藏之介最终畏罪自杀。为了维护警视厅的形象,古川谷忍也只是先行被控制起来,随后才以别的原因起诉问罪拘禁起来。
这也是这次的爆料为什么是“大新闻”的原因。
一个当年还没有正式毕业的东大学生,竟直接导致了大财团、大家族的家主自杀。因为这件事,三菱损失的利益该有多大?千亿円,甚至兆円?
“……所以坂野君问我的目的是什么……”陶知命说回正题,“如果说我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事情往往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别有用心的指责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我也想知道。现在的我,也远比三年前要强大了!”
威胁的意味浓郁无比了。
“……陶会长。”震撼造成的寂静中,另外有记者举起手来问道,“岩崎藏之介只是因为策划了炸弹袭击案和森次郎被杀案自杀吗?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陶知命意味深长地笑着:“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只是找到了是他做这件事的证据而已。”
“但是岩崎藏之介是森次郎被杀的主谋,但森大厦集团如今还是三菱财团的核心会社之一。岩崎家策划了对您和木下社长的炸弹袭击,如今三友投资银行里还接纳了岩崎龙之介作为一个股东。陶会长,背后应该还有更多妥协和交换吧?”
“所以我也非常疑惑。”陶知命对着镜头无奈地笑了笑,“当年的事只是岩崎藏之介做的,他个人也无法代表整个三菱财团的意志。我和父亲大人、木下社长,包括森桑,都是因为理解这一点,本着面向未来的态度才重新建立了合作关系。没想到,岩崎桑似乎把我当做了敌人。”
“请问陶会长!大藏省为什么决定不公布联合调查组的调查细节?是不是就像当初的古川警视正一样,涉及到了内部人员,会影响内阁的声誉和支持率?”
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陶知命似乎迟疑了一下。
参与过联合调查组过程监督的各大媒体高管,虽然对当晚的见闻闭口不谈,但现在都通过不同的手段关注着现场的状况。
听到手提电话里传过来的现场沉默,他们的心跳砰砰加速着。
这绝对不是为难,会想要说出口吗?
这是他的底牌,一旦说出来,内阁也好,各大财团也好,无数的金融会社和不动产会社都会从此提心吊胆。
说出来了,他既是神,又是让人惧怕不已、可能会引起各方提防的魔!
陶知命沉默了许久,才洒然一笑:“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因为牵涉到了什么内部人物,导致大藏省为难。调查结果的细节之所以不公布,确实有不得已的原因。既然东京地方检察厅正在进行调查,请大家耐心等待就是。”
“……呼。”
霓虹经济新闻社那边,总编辑看着受邀去监督调查的专务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放下心的样子。
他不禁古怪地问道:“藤田桑,你知道些什么?”
“……不要问了。这件事,只有我和会长大人知道。你们都不要知道的好,另外……也不要把报道的焦点过多的汇聚在对桥本大人辞职原因的猜测上。桥本大人……不容易啊,那样的压力!”
“陶会长的反击,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是绝对的底牌吗?”
霓虹经济新闻社的藤田专务不置可否,继续听着现场打过来的电话里的声音:“这件事,还真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做谜语人也很不好受啊,但这个藤田专务非常清楚,现在事情已经骑虎难下了。
岩崎家把这把火烧起来了,现在调查结果出来,内阁肯定也已经开始了和他们的沟通。
应该都清楚了吧,现在那个明明身陷漩涡却镇定从容的家伙,有着多么可怕的破坏力!
他已经在爆炸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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