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不知道的是。
真正让传言快速传播的并非是姜灵或者青草有多大的能力。
亦或者是付出了多大的精力。
而是姜晚本身就是这个社会和时代的最大话题。
是无论富贵人家,商人亦或者平民百姓都熟知其能力的一个人。
无论是列巴,还是酒精。
亦或者是被宣帝破格升为郡主,还是获得封地并靠一己之力保下整个南垣县。
这都不该是一个普通的农女能做到的。
是以,当妖女、借尸还魂这等玄之又玄的名头挂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对了。
是这样的。
只有非人才能完成的事情,必然不是人。
所以,当每个人都开始认定姜晚非人这个设定后,大伯一家的死,姜镇的死都成了话题。
成了坐实她这个妖女身份的证据。
再加上眼下的情形。
无论是她身边一身血的何虬,还是地上死去的少年。
全都是实打实的证据。
在姜晚的注视下,周遭的那些百姓甚至默默的拿起了身边一切能作为武器的东西。
菜刀,马鞭,扁担,竹筐……
每一个都是对向她。
“郡,郡主,对不起……”
何虬已经慢慢恢复了冷静,他将嘴里的饼子咬断,咀嚼吞下,这才说出一句话来。
他明白因为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才拖累了姜晚。
虽然是道歉,可说话时连抬头看姜晚一眼的勇气都没。
姜晚轻轻摇头。
没有人想成为吃人呃怪物,中毒不怪他,毒发伤人更怪不上他。
更何况……
姜晚明白,这小胖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饶是去责怪,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这样的何虬也绝对不能被送去官府。
他会被拷打,会被折磨。
当被人伤口快速愈合,当他无论怎么被伤害都难以死亡。
甚至被重伤至死,变成药人开始攻击人时……
“不灭”的灾厄会爆发,并引起慌乱。
何虬会被当做恶鬼。
而她……
不就成了恶鬼头子了吗?
姜晚抬手抓了抓头,当真无论走那一步都是个死啊……
姜晚问何虬,“你感觉怎么样?”
何虬本以为自己表现出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必然会遭到厌恶。
却不想,姜晚……
“郡主,我不值得,你走吧。”
“我伤了人命,陪他一条。”
姜晚看了一眼仍旧被捆绑的小胖子,“你确是要陪命的。”
“反正也活不了几日了,倒也不急于眼下。”
何虬一头雾水,“郡主知道这毒?”
“郡主……”
姜晚完全无视了他,她看向依旧跪在地上身穿官服之人,
“你是建筑城墙的监工吧?我隐约记得齐轩也是这身官服。”
地上的人顿了下,点头应答,“是的,在下曹辛,负责城北十里外的围城工事,眼下正要去上职。”
姜晚点头,“你也觉得,我应该跟他们去顺天府?”
曹辛依旧垂头,双手抱拳于胸前,“郡主,常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应该去。”
“当然,您也只有去了,才能洗脱妖女的传言不是。”
曹辛补充一句,说着抬头看了姜晚一眼。
一张狭长的脸上嘴角上扬,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姜晚突然轻笑出声,她伸手将小胖子身上的绳子解开。
曹辛没退,反而是那些见过何虬疯狂举动的百姓,齐刷刷的向后退了一步。
姜晚:“我若不呢?”
曹辛抬眼看着姜晚,片刻他起身微微向后几步。
“那下官只有得罪了。”
说着对身后挥了挥手,指着何虬,“将这个杀人吃人的恶犯拿下!”
曹辛不过是个工程监管,在工部连名都提不上。
原本这杀人之事轮不到他来管,可眼前人是谁?
嘉兴郡主。
自从嘉兴郡主回京,这四个字就常常萦绕在他耳边。
甚至因为这个女人,那个明明出身比他低贱,且为人处事事事不如他的齐轩多次受到上官的嘉奖。
甚至听说工部已经给那小子预留了升迁的位置。
而那一切,本该是他苦苦经营来的。
而不是靠着那小子每日借花献佛,每日得了这个郡主的恩惠天天拍上级马屁得去的。
想到那如流水般每日散下去的避暑汤,他就牙疼。
更是因为那些避暑汤药,以及不定时的食物补给,让那些囚犯个个打了鸡血一般。
工程进度狂甩另外三个方向,如此能不拉仇恨吗?
更何况。
今日离京时刚好有人找到了他。
若是能让这郡主因为妖女传言进一趟官府。
别说是工部的一个小官儿,就算是工部侍郎的位置他拿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曹辛如此想着,心头的兴奋已经压也压不住,按着长刀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
身后的兄弟已经涌了出来,将姜晚和何虬两人围在其中。
只是到底碍于姜晚郡主的身份,倒是没有哪个真傻的第一个冲过去。
姜晚垂手,黑刀闪入手中。
她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两三米的曹辛突然笑了。
“动手?”
“好啊!”
曹辛只看到姜晚微微附身,下一刻一张明丽的脸突然在他面前放大。
一股馨香扑鼻而来,曹辛甚至在那一瞬心脏都跳漏了半拍。
姜晚手中黑刀刀背猛击曹辛手背,刺痛让他手指一麻。
长刀落地。
姜晚一脚踩住向后踢去,长刀在地面划出一条数米的长线,最后停到了何虬面前。
冰冷的刀尖从手背蔓延到脖颈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儿。
姜晚的五官在曹辛眼中放大,他竟在她那百润的脸上找不到一点瑕疵。
可就是这样一张明艳漂亮的脸对他露出了让他毛骨悚然的冷笑。
那些围着他们,如同看客一般的官差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们醒神曹辛已经被控制住了。
“曹大人!”
众人终于想到要上手帮忙。
姜晚手中黑刀抬了抬,刀刃几乎嵌到曹辛脖颈的皮肉之中。
“都推开些,我朋友不舒服,你们围着他他会犯病的。”
姜晚这话说出来,那些差役没怎么动弹,反倒是周遭的百姓又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轻轻皱眉,“我今日忙的很,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耗时间。”
说着招呼了下何虬向曹辛的马儿走去。
她没有挟持,更不想去用手抓那小子。
然而这却苦了曹辛。
被刀尖抵着脖子他不得不压低了身子,伸长了脖子,迈着小碎步赶上姜晚的步伐。
饶是慢一点她都觉得那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都能戳进他的气管去。
“老大爷,你若是想要赔偿尽管去郡主府,我姜晚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食言。”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若是想要的更多不妨先想想那孩子身上原本的伤。”
“虽然我不知道他如何伤的,但想来可以劳烦差役们查一查。”
那守着少年的老汉突然抖了下。
头垂的更低了,却没在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