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看着路婆子,没有说话。
她原本还想着,这世道就算再苦也苦不过末世界,再乱也乱不过那个无序的地狱。
可眼下,她又突然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好地方?
若非权贵你就是权贵案板上的鱼肉,与末世地狱又有何不同。
不知何时起了风,将姜晚束在脑后的发尾打乱,她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将这两人留下,反正山里山匪多,谁出门还没个意外?
可她这个心思刚动,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姜有福借银子与我姐何干?我姐并非孤女,怎么也轮不着他一个堂哥随意买卖。就算是拿亲人抵债,你也应该找他亲妹妹去!”
来的竟是姜游。
姜晚眯眼,这小子果然不听话。
可是下一刻,她就看到郭氏抱着那见不得光的小孩出现在了姜游身后。
得,大的也不听话。
小男孩显然没有认出姜晚,四下找了一圈后,趴在郭氏身边小声问,“晚姐姐呢?”
在郭氏指了指姜晚后,小男孩明显睁大了双眼。
显然对眼前这个哥哥是姐姐的事情十分费解。
“你们也莫要忘了,女人最重要的可是名声,今日你不嫁,明日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路婆子眼见对方人数越来越多,就知道今天这人自己是绝对带不走了。
姜游却是一脸得意,“怎么会嫁不出去?我姐昨日就已经嫁了人,成了亲,入了洞房,如今你家公子要娶我姐姐,也得看看我姐夫同不同意。”
姜晚突然抬起的手掌,险些控制不住呼到姜游那嘚瑟的后脑勺上。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什么成亲了,入洞房了。
他知道洞房是个什么玩意儿不?
姜游的确不知道,可这个事情是他前日在猎屋中等待晏珩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的主意。
如果到时候姜晚没能逃的了,让姜晚“已成亲”就是他的第二计划。
毕竟,没有一家人会要一个已经成了亲的女子,就算是冲喜也不吉利。
而且他以前也问过晏珩,为什么要自己呆在林子里,他也说了不喜欢俗世纷扰,也绝不会娶亲。
如此借一下晏大哥的名头他应该也不会介意。
众人皆是被这爆炸性新闻弄得莫名其妙,陈瑜蹙眉,面色严肃地看着姜游,“别胡说,今日谁都带不走你姐。”
唯独安氏,听闻这话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疯癫模样,双眼精亮地看向姜游。
“姐夫?谁是你姐夫?”她看了一眼与姜晚站在一起的陈瑜,“陈瑜吗?”
“当然不是!是我晏大哥。”姜游一脸得意,甚至还搬出一个证人来,“不信你们问郭婶子。”
郭氏一脸的惊悚。
什么洞房?
不是说好了,姜晚只是在姜镇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定亲,只是姜大伯一家不知情嘛?
怎么洞房都入了?
姜晚看向几人的表情,就瞬间明白了。
这一群人是搁这儿演戏来了。
她默默扶额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来的不过两个人,而且明显那停云就是个看热闹的。
仅凭那路婆子一个人也绝对带不走自己。
这戏演得是不是过了?
停云一开始也是震惊的,可是很快他就看出了这群人是在演戏。
嘴角向下硬是憋笑憋出了内伤。
路媒婆简直要被气死,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荒唐事儿,他们理由编得也太随意了一些。
“小子!你这是宁可毁了你姐的名声,也不让她跟我们走了?”
姜游还欲再说什么,被姜晚一把堵住了嘴,拽向身后,“名声是什么?能吃吗?”
说完又看向一直保持看戏状态的停云,见他憋笑实在辛苦,姜晚道:“你叫停云?”
停云忍笑点头应是。
“回去告诉你家公子一声,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多看看大夫,实在药石无灵就去拜拜菩萨,找人冲喜这事儿太损阴德,下了地府也是要受刑罚之苦的。”
姜晚说完,一把扯过姜游拎着他就向外走,打算好好和这个便宜弟弟交流交流什么叫猪队友。
路婆子还不死心,向着两人紧追了两步,“好,既然你不怕,那我就如实告诉李家家主,让他们自己再来寻你!”
天上的太阳不知何时被厚重的云层遮挡。
路婆子站在麦场入口处,一张脸上满是气急的怒意。
安氏见今日姜晚是嫁不成了心下大定,可是她也担心这媒人回去再招惹李家其他人来,心中发狠,竟趁着路婆子不注意,直接扑了上去,将其向打麦场里推去。
众人还不知这安氏要做什么,就见那路婆子被一截树枝绊倒,直接倒仰过去。
“疯婆子!疯婆子!”路婆子一头发髻彻底散乱,秋风吹拂,呼在她脸上让她险些找不到南北。
刚从地上爬起来,就欲打回去。可刚拨开眼前凌乱的头发,她就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姜游好奇,正要追上去查看,却被姜晚一把抓住,“带着郭婶子,去找晏珩。”
姜晚语气严厉,姜游不敢不听,只能拉着郭氏向外走。
停云不知所以,还以为这路婆子起身不稳才又摔了,上前拉人,看到打麦场内部时,瞳孔骤缩。
在打麦场的中间,是一具具被碎布破衣遮盖的尸体,数量之多,他一下子竟辨不出数量。
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停放在他们身边的那辆木排车。
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昨夜山匪屠村,这些都是死去的村民。”陈瑜怕这少年也晕过去,赶忙解释。“需要帮忙吗?”
“打扰了。”停云喉头上下滚动,他一手抓住路婆子的衣领,拖着向马车走去。
动作粗鲁地将那婆子塞进了马车,打马掉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速度之快,扬起一片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