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不用举高,就已经闻到了那饼子又酸又馊的味道。
她认得这种野菜窝窝,是用麸子和着山上的野菜揉成的,为了增加饱腹感,甚至有人会掺些观音土进去。
也不知道这小子揣了多久了。
难道他是想毒死我?
见姜晚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自己,姜游一张黑乎乎的小脸有些发红。
他咬牙切齿地说:“放心,没有下毒。”
心中却已经开始后悔给她东西吃了,“若不是爹走之前交代了让我照顾你,我才懒得理你的死活!”
姜晚愣了一下,反问道:“爹让你照顾我?”
开什么玩笑,原主那便宜爹走的时候她才十岁,那时候姜游多大?四岁有没有?
哪个大人会交代一个四岁的娃娃去照顾一个十岁的孩子?
见姜晚犹是不信,姜游一张小黑脸又阴沉了几分,脸上被扫帚抽出来的红痕也更明显了。
他一把将窝窝夺了回来,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爱吃不吃!”
又道:“你走吧,离开临溪村,不然他们绑也会将你绑走。”
“我打听过了,南垣城李家的那个少爷快死了,你去了也是陪葬,连寡妇都做不成。”
他语调冷漠,似是毫不在意姜晚的去留,可姜晚依旧能听出他话到尾声,带了一丝颤音。
“你很在意我?”姜晚挑眉。
能说出让自己走的话,是不是说明,这孩子其实还是很喜欢她这个姐姐的?
为了救自己,他不顾挨打也要打翻那“定魂水”。
怕自己饿,他拿出屯了几天的“救命粮”。
这是个好弟弟啊。
姜晚是个亲人缘薄的,作为一个孤儿,她对于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感到很奇妙。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李家,白白便宜了大房得了你的卖命钱。”姜游将最后一口黑菜团子吞下,冷漠地道。
姜晚心中涌动的名为感动的气球瞬间破裂,她瞪了姜游一眼,
“怎么不噎死你!”
果然,这就是只狼崽子。
姜游懒得理会将晚娘,“我出去一下,你收拾东西,要是顺利的话,你夜里就能走。”
“去哪?”
姜晚下意识抓住男孩的手腕,形销骨立的手臂上几乎除了骨头就只剩下一层皮了。
她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将这腕子折断。
“你别管,反正你收拾好东西,等我回来就走。”
姜游说完一把甩开姜晚的手,转身出了屋子。
伴随着嘎吱一声,小破门关闭,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屋外,村民早已散尽,只留下沈氏和刘氏两人。
此刻正一人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太阳地儿里晒太阳,见姜游出来,沈氏又觉心头火起。
半年来,这小子没去大房吃一口饭,竟然还没饿死,真是老天不长眼。
一想到这小子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又觉心里发毛。
以至于姜游从两人身边走过,婆媳俩都没敢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才响起沈氏的喝骂声,
“兔崽子!没良心的白眼狼!早晚一天被狼叼了去,吞的骨头都不剩!到时候看哪个给你收……”
“砰!”沈氏话音未落,茅屋门口的木盆就猛地翻倒,木盆咕噜噜滚出去老远才堪堪停下。
“死丫头!你干什么!”沈氏被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的姜晚默默收回发痛的脚尖,藏在长裙下瑟瑟发抖。
妈的!这个时代就是不好,连双运动鞋都没,一个草鞋有个屁用!
心中咬牙,嘴上却颇有气势:
“哪个嘴里吃了屎的,说出的每句话都臭不可闻,我看还是干脆闭嘴,别没熏死别人,反而先把自己臭死了!”
沈氏瞬间炸毛,“你个死丫头!你骂谁呢!真是反了天了!这一个二个的小王八蛋!今天我要是不替你娘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个好歹!”
说着就去捞墙边的大门门栓。
姜晚冷笑。
这原主就是被她这大伯娘打到大的,一不称心就打,一不满意就骂。
小小的人儿就被骂得没了脾性,没了自尊。
压抑久了就开始扭曲,开始变态,转头就欺到唯一的亲弟弟头上去了。
这不,将唯一的血亲也逼成了“狼崽子”。
“大伯娘您还是悠着点吧,就您这个体重,别一个着急再厥过去,到时候磕到碰到都得是重伤。”
姜晚勾着嘴角笑,像是在看一个丑态百出的小丑。
刘氏怕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再给沈氏打没了,连忙一把抱住沈氏的手臂。
先是声严色厉地看向姜晚,“晚丫头!你可不能这样没良心!若不是娘救你,你现在就剩下一具尸体了!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说这些恶言伤人!”
转而又小声在沈氏耳边嘟囔:“娘,二十两,二十两。”
这“二十两”如同有魔咒一般迅速压下了沈氏的心头火。
她恶狠狠地盯着姜晚,“快滚回去躺着,别以为撞一次墙就本事了,你就算半只脚进了阎王殿,我也能给你拖回来!”
姜晚觉得好笑,“大伯娘挂心了,我倒是觉得今天这么一撞,神清气爽,整个头脑都清明不少。”
“所以,我得明明白白地和您说清楚,我爹在的时候,咱们大房和二房就是分了家的,以后还是各过各的好。”
“至于我爹留下来的那两亩良田,待到明年春天我们姐弟二人自会耕种,也不劳大伯一家惦记了!”
“我这个人大度,之前你们收的粮食我也不计较了,可是以后想伸手的时候注意点,别没摸到什么,反而被剁了手。”
“你!”
沈氏这下可真是火了,她被姜晚这慢斯条理,又矫揉造作的语气弄得心底发寒,伸出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
“你果然不是姜晚娘!你哪里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