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本该是喜庆的日子,众人却莫名其妙地陷入阴谋,而他们今夜本该畅饮狂欢不醉不归,现在却只能躲在这间四壁阴冷的安全屋中闷闷不乐,心乱如麻。
灯烛黯淡,倒映着众人郁闷的心情,也将他们的脸抹成漆黑直至让空气都变得压抑。时有冷风从墙缝灌入,微光摇曳间,墙上是舞蹈的影,它们肆意扭动张牙舞爪,甚至落在众人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张张面目可憎的戏谑的脸,而那脸,也充满了嘲笑。
优拉公主失魂落魄,只是当她看到菲利普愁眉不展,却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也为这片昏黄的阴郁也带来一抹亮色:“肖恩学弟,不,或许应该称呼你菲利普先生?你不是塞波加尔人吧?”
菲利普不去看她,随意应道:“我是塞波加尔人。”
优拉歪着脑袋,眸中的笑意终于有了情感:“又瞎编,你要是塞波加尔人,那你们刚才聊这半天怎么对自己祖国没有丝毫依恋?”
菲利普兴致缺缺,嘴角抽了抽:“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边境的少数民族,自幼居住深山当然就对塞波加尔没什么感情。”
优拉摇摇头,再笑:“不对,其实刚才我听了半天已经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我的结论就是你们并没有明确的国籍之分,你们只是一群听人差遣的危险分子,你们藏在佛隆塔耶一定是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菲利普学弟你混进银血学院,当然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不对?”
“你闭嘴!”,云海柔身子一闪就出现在优拉面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清脆的耳光已在室内回荡:“知不知道因为你菲利普惹了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我们因为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血渍顺着唇角淌下,娇嫩容颜已经肿起半边,可公主只是回望过去,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你为什么要生气?是不是因为我和菲利普学弟在一起让你有些误会?哦,我明白了,你是他的女友所以你在吃醋,你看到他舍命救我心中肯定非常不快,呵呵,好酸好酸。”
又一声耳光响起,云海柔面上已是霜寒密布,甚至有杀气飘散而出,浓稠有若实质:“你这贱人还是死了好!”
说着就劈下手掌,其上元气喷涌竟是真要狠下杀手!
众人大惊,却见菲利普倏然消失原地,再度出现之时已握住女子手腕,轻叹摇头:“算了柔柔,这事情其实与她无关……”
云海柔心中气苦,双目已包满泪花:“怎么会无关!若不是你花心根本就……”
“你明知道他花心还像个婊子一样凑上来,在我看来你才是个贱货,浪荡货!”
一声怒叱远远传来,由远及近如杜鹃夜咏,伤春惜秋,却是硬生生将云海柔一腔愤懑打断,说出的话竟是极其恶毒,根本就一点面子都不给!
众人豁然回头,才发现在甬道出口已经站有一名女子,一袭漆黑长裙勾勒出玲珑身线,体态柔媚,只是立在那里就令人心生惊艳,不过碍于那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冰冷,只可远观,凛然不容冒犯。
此女,竟然是迪莉娅!
约翰磕磕烟杆,唇语无声:“兄弟们,好戏连台。”
众汉子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
云海柔气得眼前发黑,娇喝一声便杀将上去,体内元气暴躁如鼎水沸腾,菲利普才要阻止却觉眼前一花,定睛细看才见有数名气息雄浑的男子蓦然出现,皆手持利剑,刹那间便将云海柔绞在了中间,杀意滔天!
是千狩卫!
迪莉娅冷冷一笑,眼底是无尽轻蔑:“在我面前,还容不得你放肆!”
菲利普唉声叹气,喃喃自语:“大家都很冲动,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迪莉娅无视云海柔痛恨目光,自顾来到菲利普身边,身子一软便依偎上去:“我好担心你。”
约翰等人看得兴高采烈几乎就要欢呼出声,我靠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呀,这是名副其实的正室之争呀,太精彩了!想不到就在这间小小的安全屋中竟然会有如此精彩的大戏上演!要说美中不足当然就是缺少佳肴美酒,否则就这么看下去也不枉金月祭庆典之喜悦!
男人们窸窸窣窣交头接耳,均都翘首以待,等着剧情的高潮来临。
菲利普双手僵在半空,抱也不是,可不抱又好像显得心虚,万分为难。
迪莉娅却松开手臂,正色道:“你惹了麻烦。”
菲利普苦笑:“是啊,惹了大麻烦。”
“事情很古怪,劫掠公主似乎只是表象。”
“我们也这么想,刚才你没来,加百列已经给我们好好讲了一课。”
“还好有先生出手,否则你不止是任务失败的问题,整个兵门王都分部都可能面临撤销,而你的种种布置,或将暴露。”
菲利普一愣,神情陡然变得激动:“你说的先生,难道是?”
“不错,正是本尊。”
苍老的声音幽幽回荡,又伴有微光闪烁,旋即众人就眼睁睁看着空气中忽然多出来一个发光的圆环,再然后就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从虚空中迈步而出,慈眉善……,怎么说呢,这老人若是只看模样那是绝对谈不上和善,甚至他的目光更是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冷,而且他的样子,好像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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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大喜过望,连忙一把抓住老者衣袖,竟有泪光闪烁:“老师你可算来了,我好想你!”
不错,老人正是岚。
岚不管菲利普的激动是发自内心还是惺惺作态,只是冷冷一笑:“禁锢术痛苦术眩晕术腐蚀术重力术沉默五感剥夺心火术忏悔之光!”
一连串阴险恶毒的小型魔咒从岚口中飞快念出,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菲利普轰了过去,而在下一个瞬间菲利普就一声不吭直挺挺摔倒,然后像条被火灼到的虫子一般拼命地扭曲打滚,身上各种绚烂光团闪个不停,不时有阵阵黑烟冒起还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异味,却口不能言,看起来痛苦难当!
众人惊呼一声忙不迭地贴到墙上去,都是心惊肉跳寒毛乍起,他们当然能够猜到眼前老者身份,更是惊骇于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恐怖手段,菲利普是谁,那是年轻一代中响当当的人物,可他在岚面前却是孱弱得有如稚童,完全只有任人揉捏的份。
如是折磨几分钟后,菲利普终于昏迷,已经口吐白沫,地上一滩血水触目惊心,死鱼一般。
岚挥手打出一道白光:“别装死,我就问你服不服?”
菲利普颤巍巍抬了抬手,有气无力:“服,服了,老师你英明神武天下无敌,我服……”
岚环视一圈,冷声吩咐:“都他妈杵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滚?”
众人面面相觑,皮蓬硬着头皮问道:“您说的滚,是真的要滚呢,还是滚……”
老流氓把眼一瞪,唬道:“你叫什么?”
“小的皮蓬……”
“是不是找死?”
皮蓬嘴唇哆嗦,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惨的讨好的笑。
岚破口大骂:“你小子是不是猪脑子?还是你觉得自己很幽默想要活跃一下现场气氛?你信不信本尊瞬间就让你从此以后半身不遂?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很牛逼啊,居然敢在王都闹事?可你们闹完事却不敢回城都他妈躲在这里干嘛?而现在本尊都帮你们擦完了屁股还不敢回城?现在去协会!那个谁,那个长相寒酸的大叔你把菲利普背上,还有那个黑头发小姑娘,你去背公主。”
林克指着自己的脸,满腹委屈。
云海柔别过脸去:“我不背!那公主算个什么东西我要背她?”
公主娇笑一声,火上浇油:“我还不要你背呢,我刚才都听到了,原来你不过是个烂货,我要肖恩,不,我要菲利普学弟背我。”
云海柔气糊涂了,都已经语无伦次:“剑,我的剑呢,我要杀了这个死女人我叫你恬不知耻地抢我男人你这偷腥的猫儿……”
“够了!你们这帮小孩子怎么都不分轻重缓急?赶紧给我动身!是不是非要本尊收拾你们!”
再无人敢有半分耽搁,当下钻出地洞,飞一般地朝着王城方向急掠而去,一路上沉默无言,而云海柔和优拉两个女人,谁也不理谁。
当一朵朵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亿万民众的狂欢高呼也响彻云霄,声浪交织着热浪,是一派祥和欢庆,哪怕透过楼宇的碎隙也只能瞥见繁华,却无伤痛。仿佛日间的骚乱与惊魂未定不过是一场午后的噩梦,早已随风飘远,无人提起,也无人记住。
直至穿越灯火辉煌,他们才看到原来嚣浮背后竟是薄暗丛生。
红莺大街再没有光鲜华美,入目只有狼藉,他们甚至觉得这里从前的美好不过是刹那芳华,而眼前的残垣断壁才是真实,原来噩梦犹在。
万幸的是那幢华美得彷如宫廷般的高楼还在,安然无恙,也不知是格伦出重金翻修已然坚固无比,还是因为建筑本身距离爆炸较远,终究逃过了一劫。
才步入协会正厅,所有人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沙发上坐着两名女子,一女灰色短发,沉静娴然,无有表情,另一女子不过豆蔻年纪,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已满是愤怒,气哼哼,小嘴撅得老高。
以约翰为首等一众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终于情不自禁地欢呼出声:“好呀!果然好戏连台!”
恰时钟声响起,声声庄严中又有警醒,远方的街道亦是爆发出声声震天呐喊,宣告着这场普天同庆的盛大祭典也落下帷幕。
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午夜,金月祭,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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