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田园总有着别样的风情，清风送爽，虫鸟织歌。

    师徒二人走出了营帐，席地而坐，樽前月下，情境亦是颇为宁谧。

    岚捋着长须，悠悠出神：“你或许会怪我，不问缘由便强加审问，却不知本尊忧虑难消。虽说讲故事，然这个故事我原本并不打算说与你听，实在是情非得已。”

    “故事说的什么？”

    “故事很复杂，不如我们先从力量讲起，就当做是故事的前半段。”

    菲利普笑笑：“你说，我听。”

    岚直视着菲利普的眼睛，感慨道：“本尊活了两百多年，从未见过如你一般惊才绝艳之人，虽说你过了几年苦日子，可现在一身本领在寻常人中已能横行无忌。”

    菲利普连忙谦逊道：“老师谬赞，不过说实话，以前我确实这么想，直到遇见了你，遇见了师兄，我才明白自己的脆弱。”

    岚淡淡一笑，蓦然神色一正：“那么我想你应该发现，如今这个世界，其实有着诸多诡异之处，譬如，普通人弱的不像话，而强者，却又强的不像话。”

    “对，但我想人的强弱之分，其实与天赋有很大的关系，也和武技的传承相关。要知道我在进入组织以前，也只是个孱弱的孩童而已。”

    岚敲开一瓶酒，抿了一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是吗，可为什么大陆上的力量分级只到a？a级以上就没有任何归类？难道说世人都是傻子，都认为a级就是最强？那a级之上，反而不知道能有多强？为什么世间的高手，会用‘目’来衡量实力的层次？”

    菲利普一愕，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深思过，却给不出任何答案，唯一的可能，就是力量层级只不过是约定俗成而已。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人类的力量有了极大的断层。”

    “断层？”

    “不错，从f级到a级，是力量的六大境界，这样的分级古而有之。我若是告诉你，在古代，百目的力量，只能算是d级，你作何感想？”

    “什么！”

    菲利普大惊失色，急切问道：“这怎么可能？那我现在30目的实力，只能算是，算是……”

    “勉强e级而已。”

    菲利普心下骇然，只听岚继续说道：“古代人非常强悍，而那时的力量分级亦相当苛刻。如与现今比较，超a级不过算作f级，算是堪堪步入武道之门槛。在f以上，则是艰难而坎坷的力量之途，根据本尊早年所参卷宗记载，50目在古代属于e级，100目为d，300目为c。你说，你的老师我算不算强？”

    “很强！”

    “本尊的实力达600目，听着害不害怕？”

    “相当害怕！”

    岚苦笑一声：“可你却不知道，本尊600目的实力，若是放在古代，只不过是b级的存在而已……”

    菲利普听的冷汗直冒，抓起一瓶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那a级呢？”

    “没有a级。”

    “怎么会没有？”

    岚悠然神往，看向了璀璨的星空，目光深沉，犹如穿越了时空。

    “真正的a级，已然是一个传说，或许有人达到过那个境界，又或许没有。因为相传a级，有着千目的实力，能达到a级的强者也不再是凡人，他们距离神，不过半步之遥。”

    岚轻声漫语，却在菲利普的心中掀起了惊天骇浪，犹如夜风中翻卷的高云，自难平息。空气变得有些湿润，风向悄然转成了东南，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

    岚拨了拨空空如也的酒瓶，语速低缓，略带嘲弄：“讲了这许多，你应当知道古代武学之辉煌。滑稽的是，如今的天下，有多少‘a’级的蠢货就敢开宗立派，广招门徒，实在可笑至极！若是放在从前，这些蝼蚁般的存在甚至都不配称作武者。”

    看到菲利普沉默下来，岚豁达一笑，宽慰道：“你也不用多想，这一切都是过去的故事，而你，也只当故事来听。”

    菲利普无奈叹道：“也只能如此。”

    “在彼雅诺的时候，你问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龙，是否真有传说中的各种生物，我也曾回答你，有过，但都被赶走了，此乃实情。这些异族存在过的痕迹，如今只存在于魔术之都，亦或是神圣教会的机密文献中，普通人绝不可能知晓。”

    菲利普心中一动，蓦然想到了半兽人托多，还有几个月在伯爵府，被自己杀死的半精灵波顿。回顾这些年来的见闻，异族的存在虽然不稀奇，却都是混血。

    菲利普早就怀疑他们有着直系的血亲，也尝试着探寻过异族的群落，终究一无所获。

    他们究竟是从哪来的？问题的答案，菲利普一直都想知道。他有种感觉，岚要说的故事，一定与他们有关，是一段被埋藏起来的史诗。

    “那个时候，世界很辽阔，也很热闹。那个时候，世界上还有着许许多多的种族，有龙，有精灵，还有兽人，这些种族虽非我们的同胞，却是朋友……”

    没有人知道这些种族是如何诞生，只不过他们和人类一样古老，有的种族甚至比人类还要古老。似乎在世界诞生之初，他们就存在于世，历经繁衍变迁，亦是生生不绝，蓬勃而旺盛。在那个时代，各族交融共生，息息相扶，不仅诞生了难以想象的文明，更是创造了数不清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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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都说，神明很公平，它给你智慧，却不容拥有力量，赋予你勇气，又取走了细腻。人族的天赋在于学习及思考，若论力量，实在是不及异族之强。世事无绝对，倘若说神明最不公平之处，就是忘了取走人族心中所隐藏的贪婪和残忍。

    亿万年过去，人族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谦逊，他们在学习中成长，孜孜不倦，如饥似渴。却终于在五千多年前的某一天，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菲利普好奇道：“你是说，人族原本并不强，强的是那些异族？”

    岚微微颔首，淡道：“不错，人族自古就以学见长，相较于异族来说，个体力量实在是弱的可怜，可我们这个种族却有着异族所没有的疯狂。我知道你小子喜欢读书，应当知道，整个人族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

    5480年前，一名兽人来到了这片大陆，他叫做格拉姆斯。

    凭借种族优越的天赋，格拉姆斯在成年之时，就已是罕见的强者。他四处游历，感悟自然，终于，在其不惑之年，成为了当世最强者，人称“武皇”。

    他弟子很多，其中亦有人族学艺。

    遗憾的是，格拉姆斯身为兽人自然多少存有一些私心，他并未将传承之精髓教导给人族，这造成了那人族弟子的不满，久而久之，竟滋生邪意。

    后来，那人族弟子杀死了龙族的皇子，又栽赃陷害，挑唆龙族与格拉姆斯厮杀。

    在龙族的围攻之下，格拉姆斯含恨身死，寿逾五旬。

    没有了武皇的制约，那弟子越发疯狂，他将同堂尽数害死，最终成功获得了武皇的传承，随后成立武道门派，称“古武门”。

    古武门广收门羽，因材施教，将兽人格拉姆斯的武学传遍了人族社会。借此良机，人族的个体实力终于突飞猛进，千年之后，世间再无一族敢缨其锋锐！

    菲利普若有所思，恍然道：“人族于武道上的崛起，其实是从五千多年前开始。”

    “不错，格拉姆斯的悲剧就在于收了人族做弟子，那弟子所为虽不齿，却也是人族亿万年成长意志的体现。人何其贪婪，恨不得将所有异族的财富都占据，然而讽刺的是，得益于此，人族中也诞生了数不清的高手和天才，在那个时代，百目以上者比比皆是，也正是在那时，六大力量分级就此衍生。”

    菲利普深深叹息，感慨良多，话到口边，却不过寥寥：“可歌可叹。原来无论在哪个时代，掠夺都是不变的主题，无论是人是物，而力量也是如此……”

    月影梳梳，万物归栖。

    这个故事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壮阔，甚至在菲利普看来，实在是平淡无奇，只不过在平淡中又似乎充满着淡淡的伤感。

    然而沧海桑田，古仇旧恨，是是非非已湮灭在历史当中，后人难评。

    格拉姆斯很伟大，因为他创造了历史。

    而背叛他的人族弟子亦同样伟大，因为他创造了历史。

    “后来呢？一定发生了什么对么，力量的层级究竟是何时改变的？你所谓的力量断层是又如何产生？”

    岚缓缓收起笑容，望着菲利普的目光有些严肃，一霎不霎：“少年，别太心急，故事，还有后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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