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仅代表时间在流逝,更象征着黑暗的降临。
是夜,群山已是万物归寂,魂灵栖伏,然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夜的来临恰是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哪怕在森林中也是如此。
数不清的巨木连绵成荫,它们的茂密甚至遮挡了夜空的繁星,这片森林之大何止千里,更令人称奇的是,此处竟植满了冷杉,杉树高大笔直,犹如士兵般拱卫着林间深处的一座城堡。
此刻已近深夜,城堡依然灯火辉煌。
会客室极是宽敞,里头从装饰到摆设,只有代表铁与血的黑红二色,简洁中藏着锋锐,朴素里透着庄严,一张长逾五丈的巨大圆桌只零零落落地坐了六人,而他们更是吵翻了天。
首座一六旬老者峨眉如剑,目露神光,这人正是苏美拉之眼的二长老,哈吉斯!
看着下座吵成一团的几人,哈吉斯只感到一阵头疼,不由沉声喝道:“现在讨论的是‘种子’的人选,不是让你们无休止地争吵!”
几人闻言都安静下来,停止了争执。
良久,一名独眼壮汉冷哼一声,愤然道:“可我认为,种子非兵门莫属!”
“理由?”
“理由?理由就是兵门去年他妈的减员近千!”
一人轻笑一声,道:“不过千人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听闻此人轻描淡写的言语,壮汉暴怒,浑身竟燃起一道金色的烈焰,顿时整个屋子的空气都蒸腾一空,那炽热的浪潮更是将巨大的圆桌都焚成了灰烬,只余下一道青烟。
“不过千人?好一个不过千人,你可知道兵门的千人,代表着四年的精心培养,更代表着八千学员的牺牲,这才换来的千人良才!再者,平日里冲锋流血的是谁?是兵门!而不是你们这些脑满肠肥的混蛋!这一次,我绝不会出让名额!”
哈吉斯轻咳一声,沉吟道:“若是给你兵门,其他的候选人怎么办?”
汉子冷冷笑道:“那我不管!”
哈吉斯心中恼怒,正要发作,却听闻门口传来一声轻笑,侧目望去,只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缓步走来,这老者须发皆白,然面上的皮肤却是白嫩如霜,极其诡异。
几人豁然起身,恭敬道:“岚先生好。”
岚摆摆手,笑道:“听你们吵了一夜,小姐睡不着,她让我问问可有结果?”
几人面面相觑,却都静默下来。
岚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既无结果,小姐建议,今年的‘种子’让给兵门。”
众人大哗,那独眼汉子面现喜色,连声道:“谢小姐厚爱!兵门得此殊荣乃是实至名归,定不负小姐重望!”
哈吉斯干笑两声,艰涩道:“那么,便从兵门中挑选十人作为候选吧……”
“不忙不忙。”,岚呵呵一笑,轻声道:“小姐还说,今年的种子,她有指定人选,同时,种子将由本尊亲自教导。”
众人一愣,哈吉斯更是瞠目结舌,道:“这、这似乎于矩不合……”
岚笑意盈盈,双目间泛起一道白光,空间似乎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所扭曲,以致他整个人都变得模糊不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被独眼汉子焚毁的巨大圆桌竟然一点点凭空浮现,最后变得完好如初。
“规矩?”,岚面色蔼然,目光却灼灼地盯住了哈吉斯:“在冷杉公馆,小姐的话就是规矩。”
哈吉斯眼皮抽动,随即哈哈大笑道:“小姐既有举荐,我自无异议,却不知人选是谁?”
岚随手一挥,桌面上蓦地出现了一道水幕,波光粼粼间,有人影缓缓浮现,赫然是一金发青年。
独眼汉子轻咦一声:“是他?”
看到几人疑惑的目光,汉子沉声道:“这小子我知道,是宾达郡的王牌,他还有个绰号,叫什么‘女皇’,听说还不错。”
岚颔首一笑,道:“此人的生平履历,请诸位自行查阅,若无他事,今夜就到此为止罢?”
哈吉斯心中暗恨,面上却毕恭毕敬:“那么,我等告退。”
看着几人离地升空,星光一般地飞向了远方,岚身形氤氲,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他已出现在阁楼的书房中。
“事情办妥。”
阁楼的窗前,一名少女正凝神望着窗外的明月,茕茕而立间,也如月般凄冷:“先生辛苦。”
言罢,她微微转过身来,这女子眸如皓月,螓首蛾眉,长相颇为不俗,那修长而白皙的颈部衬以一袭长长的黑裙,更是宛若夜神临凡,美艳不可方物。
岚轻声叹道:“你确实破坏了规矩,只怕哈吉斯不会善罢甘休。”
少女朱唇嫣然,吐出的话却凛若寒霜:“借他一百个胆子,若是本小姐高兴,就让他多活两年,否则,我让那老鬼全家都死无全尸。”
“可你指定了人选,却是将其他的候选人拒之门外了。”
少女面色清冷,指节都掐得发白:“我若不帮他,他一辈子也无法来到这里,我怎能不帮……”
岚面带笑意,探询道:“你还记着当年的安排?”
少女双腮飞霞,冷声道:“那是父辈的安排,与我无关,只不过当年旧事毕竟与家尊有关,我做这一切,只求心安。”
岚无声微笑,不置可否。
少女有些不自然,岔开话题道:“对了先生,他的体质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糟糕,然而武技却极尽阴狠,长久下去,其武道之途必将枯竭,请你帮他指个方向。”
岚有些意外,问道:“他的传承是?”
少女黛眉轻蹙,回忆道:“并无传承,此人惯用刀,武技也不过是寻常的学院武技,但是他将绝招融入到了每一个招式当中,这就变得很可怕了。”
“融入?”,岚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又问:“何种绝招?”
“柔劲……”,少女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蚋。
“什么?”,岚大感扼腕:“荒唐!体质不佳如何能学习柔劲,这岂非自断前程,你为何如此不知轻重?”
“先生误会,柔劲并非由我传授,那是他自学的,他是个天才……”
看着少女微微扭捏的神情,岚悠悠苦叹,笑道:“看来本尊是不得清闲呀,小姐只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少女轻声笑道:“有劳先生。其实,我只是想让他们都知道,我举荐的人绝对是万里挑一,等着瞧吧,托梅的任务,他会让所有人都乖乖闭嘴!”
夜间风大,葱茏的冷杉森林枝叶摇曳,哗哗作响,月光清冷,望着风雷一般掠向天际的岚,少女轻轻一叹,宛若杜鹃啼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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