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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种的感官一向远远胜过人类, 只有少数道路的天命之人能够与之媲美。

    

    因此在柯根一行人进入森林时，布莱克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

    

    “是之前的那个人类向导，”布莱克停下手里的工作, 转头征询叶槭流的意见，“他们大概再走几分钟就能看见我们了, 我们应该避开他们吗？”

    

    “还有其他人吗？”叶槭流闻言放下手里的地图, 问道。

    

    “还有他带着的一些人类。一共三个, 是你之前见过的。”狗狗很快给出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这么说需要顾虑的只有柯根, 行李都很好收拾, 直接变成卡牌放在桌面上就行, 就是痕迹恐怕不太好处理，十几分钟有些来不及……叶槭流在心里思忖着，暂时没有做出决定。

    

    一旁的布兰特听着叶槭流和狗狗的对话, 脸色却明显地白了白, 接着变幻不定起来。

    

    等他们说完, 他带着点紧张的神色, 小心地提问：

    

    “我们能避开他们吗？我可以到附近的湖里待着。”

    

    叶槭流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些……”布兰特组织了一下语言, 最后放弃地说, “好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 就算是有经验的异种猎人, 也不太能一眼分辨出我们和人类，毕竟正常来说，我们一般不会变成人类的模样。”

    

    叶槭流挑了挑眉，问道：

    

    “你确定只要你保持人类的外形, 猎人就认不出你是异种？”

    

    布兰特看出来一人一异种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只能点了点头：

    

    “对, 我也去过几次都柏林，每次都没有被认出来过。”

    

    这么看来，异种和人类的差别实在不算大……想想也很合理，异种和人类毕竟系出同源，气息上没有区别，之所以没听说过异种混入人类社会的消息，主要还是他们很排斥人类的形态，要不是担心被吃，布兰特也不会变成这样……叶槭流看了看狗狗，点点头，通过了布兰特的提议。

    

    几分钟后，一无所知的柯根带着三个旅游团成员，看到了营地里的叶槭流他们。

    

    尽管内心很不平静，心绪翻涌片刻，柯根还是扬起了嘴角，出声打招呼：

    

    “我们又见面了，诺兰先生。”

    

    他开口的时候，正在拨弄火堆的布兰特头越发低了下去，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自己被柯根注意到。

    

    紧张和恐惧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心脏，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让自己露出丝毫马脚。

    

    叶槭流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嘴角弯了弯，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啊，柯根先生，没想到我们还能够碰上，我本以为我们选择的不是同一条路线。这么说来，这处营地应该是向导们都熟悉的安全点了？”

    

    柯根：“……”

    

    他望着诺兰医生真诚温和的面孔，面颊肌肉颤了颤，倒也不至于认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只是一时间千思万绪，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普通的向导根本不会深入荒原到这种程度，这里已经很接近零星的异种领地了，不是所有异种都会老老实实待在领地里，如果他们一时兴起，到居住地周边逛逛，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对碰巧遇上他们的人类来说，就是无妄之灾了。

    

    “是的，这样的安全点不算多，通常向导会把它们都记下来，”他忽然笑起来，语气同样真诚，“不知道你们的目标是哪里？或许接下来我们会同路。”

    

    “我们打算去凯里郡，那里是爱尔兰风光最绮丽的地方，不是吗？”白发红眼的少年突然插了一句。

    

    凯里郡……柯根沉默了下来。

    

    这片地区位于狂野大西洋之路的最南端，拥有3000公里蜿蜒曲折的海岸线，陡峭奇绝的悬崖，幽深宁静的森林和湖泊，深受人类和异种的青睐，特别是凯里郡的湖区，一向被认为是异种的聚集地之一。

    

    穿越凯里郡时，只有自驾路线沿线才能够保证安全，一旦人们偏离公路进入森林，基本上就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常理是这样，然而看看安然无恙的诺兰医生，柯根忽然觉得，常理在他们身上能不能生效也是未知的。

    

    他再度看向那个年轻的小向导，对方并不回避他的视线，深红色的眼睛像是冬日里的基拉尼湖，显得幽深而冷静。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他嘴角灿烂的笑容，一点虎牙露了出来，让柯根联想到爱尔兰传说里的妖精——他们身上总是有种玩笑般的恶意，有关他们的传说里，人类总是会遭遇难以想象的厄运和痛苦。

    

    “那么说不定接下来我们还会有遇到的机会。”他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望向火堆边的蓝发青年，合理地表达了疑问，“我记得我们告别时，你是和你的向导一起出发的，这是你的另一个向导吗？”

    

    他察觉到，对方似乎一直不想抬头直视他，身形也仿佛有些紧张的僵硬。

    

    柯根来不及深想下去，就被艾登·诺兰的声音打断了。

    

    “他是我大学的学弟，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没想到会在爱尔兰遇到他，正好他最近想要回凯里郡的家，听说我想去那里，便打算带我凯里郡，”艾登·诺兰自然地介绍，“能够遇到他，我很高兴。对了，你们要来点热水吗？”

    

    他的好意立刻被柯根的团员接受了。

    

    有了热水，几个人终于能够洗去身上的疲惫和尘埃，恢复了一点以往的面貌，只恨不得在营地好好睡上一觉。

    

    可惜饥饿仍然在折磨他们。距离他们上一顿饭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为了在荒野上生存更长时间，柯根执行的是少食多餐的策略，每次进食，只会给他们发下少量食物。虽然这一策略很有效，但也意味着几个人这几天来都在忍受隐隐的饥饿感。

    

    烤羊肉的香气弥漫在营地上空，勾引得人肠胃咕咕作响，望着石板上的肉条，三个人齐齐咽了咽口水，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一边看着对方几人大快朵颐，一边默默地吃柯根准备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食物……

    

    好在诺兰医生很好心，分了不少羊肉给他们。

    

    “不用谢，我们本来也吃不完。”他微笑着说。

    

    等他们扫荡完食物出发时，诺兰医生依旧坐在营地里，不紧不慢地喝着热水，看起来，他们打算先午休一阵再出发。

    

    最后望了一眼营地里的几个人，柯根收回视线，大步向着森林外走去。

    

    他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胜负欲，声音低沉地对身后的几个人说：

    

    “我们现在就出发，绝对能在他们之前到达下一个营地，以他们的速度，不可能比我们更快。”

    

    几个人：“………………”

    

    ……

    

    柯根和旅游团成员们刚离开，布兰特就抬起了头，大大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往后一坐，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两腿对着火堆张开。

    

    “你见过那个向导？”叶槭流有所猜测。

    

    布兰特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说道：

    

    “……这个季节还会穿越荒原的向导，一般都是‘雾之宫廷’的成员。”

    

    “雾之宫廷”？灰王的那个雾之宫廷吗？这么看来“雾之国旅游公司”就是一个幌子了？也对，“雾之国”和“雾之宫廷”，这两个名字很接近……叶槭流转而望向布莱克。

    

    狗狗们眨了眨眼，说：

    

    “第五等阶。他开启了冬之道路，而且已经达到了‘莹绿’。”

    

    第五等阶……和我想得差不多，能够无惧遍布爱尔兰的异种，怎么也要有一定的实力……叶槭流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而震惊，之前他就猜想过柯根是天命之人，只是向导的等阶比他想得更高。

    

    话说回来，半神来当向导，这也太亲切低调了一点吧？

    

    但想想看，在爱尔兰，冬的遗物并不罕见，晋升的难度会更低一些，这里的天命之人等阶偏高，也不是不能理解，因此叶槭流思绪一转，便又落到了“雾之宫廷”这个名称上。

    

    听起来像是爱尔兰的密教势力，应该是信奉冬之准则的密教，或者说信奉骨白鸽和他的眷属……可惜我现在不在裁决局，没法那么方便地获得各个密教的资料了，不过这一准则的信徒都很低调，我记得之前也没看过多少信奉骨白鸽的密教，估计在裁决局也没有多少情报……

    

    哎，构建新身份最麻烦的就是这点，所有消息渠道都会被洗牌，要是还在伦敦，光是打听消息就有裁决局、下伦敦沙龙、惠特曼太太三个选择，现在用着“艾登·诺兰”的身份，只能向刚抓住的异种打听消息，幸好我还可以从密教和信徒着手，但不管怎么说，发展消息渠道迫在眉睫了。

    

    不过就算这样，目前我们这个密教的成员等阶都不算高，只能说还好我还没遇到直接指向漫宿之上存在乃至神灵的问题，否则目前为止的信徒全部帮不上忙……想想看，我目前为止接触过的漫宿之上的存在也不算多，艾福和杜尔的母亲是，费雯丽之前在漫宿遇到过的大敌也是，视狗狗为目标的凯斐·杜尔……嗯，基本上都和我有点仇，这说明我这个邪神当得还挺称职的？

    

    唯一或许能沟通的就是卡特·拉斯维加斯了，但和那个骗子打交道，我吃亏的可能性不说百分之百，怎么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除此之外应该就是渡鸦了，但是自从他说要暂时去处理私事，我就再也没有联系上他，现在还在失联，明显指望不上……

    

    叶槭流从短暂的思考中清醒过来，整理了一下思路，将目光投向了布兰特。

    

    “听上去你对“雾之宫廷”并不陌生。”他语气和缓地说。

    

    布兰特似乎对于“雾之宫廷”也有点怨念，再加上是人类的事，很顺畅地回答道：

    

    “差不多，他们是个信奉灰王的密教，不过教徒都是人类，而且基本都是爱尔兰人。

    

    “只有达到第五等阶，他们才会被允许成为向导，可以带游客穿越荒原，当然，不到这个等阶也没有可能在荒原上安然无恙。

    

    “但在‘雾之宫廷’内部也没有几个第五等阶的向导，最近几年的话，大概只有四五个吧。

    

    “你们是异乡人，没听说过他们很正常，因为他们的活动范围只在爱尔兰岛。没有爱尔兰人会离开家乡。”

    

    这点叶槭流也有所耳闻，爱尔兰人热爱土地是出了名的，土地就是他们的寄托，固执的老一辈爱尔兰人宁死也不会卖掉土地。

    

    他想了想，说：

    

    “据我所知，他没有怎么隐藏他的信仰。”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爱尔兰人或多或少都会信仰神灵，更古老的凯尔特信仰在这里也有生存的土地，灰王，彼世之王，或者达努女神……不管外面是怎么定义的，在爱尔兰，信奉神灵的行为是不会被认为邪恶的。”布兰特不怎么在意，随口回答。

    

    灰王被爱尔兰人认为是神灵？难道“灰王”是骨白鸽的尊名之一？可在爱尔兰之外，我从来没听说过他有这些尊名……

    

    达努女神又被称为“大地女神”，传说中是她和她的子民是爱尔兰最早的神族，但也只存在于传说里，她并没有被认为是七神……大地，我记得赤杯也被称呼为“群山之母”，达努女神是赤杯的另一个身份，还是赤杯继承了她的权柄？

    

    之前我研究过爱尔兰的神话传说，爱尔兰岛经历过多次入侵，最早居住在岛上的是巨人，大洪水之后，入侵者夺走了爱尔兰岛，将巨人驱赶进了深海里，之后达努神族再次入侵，才成为了爱尔兰的主人……

    

    细细想来，狗狗们之前也提到过“彼世之王”，这也是不存在于其他土地的陌生存在，我至今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传说……叶槭流微微皱眉，一时间联想到了许多东西，问道：

    

    “你对你所说的这些神灵有多少了解？”

    

    布兰特略显愕然地看了叶槭流一眼，迷惑地回答：

    

    “不算很多……大概就是睡前故事的程度，我小时候看过他们的神话绘本？

    

    “灰王是现世的统治者，居住在雾之宫廷，和居住在彼世‘安温’的彼世之王是朋友，祂和彼世之王分别豢养着天空犬和冥界犬，当后者在荒原上狩猎时，灰王便会让迷雾笼罩荒原，让贸然闯入的人类在雾中迷失。

    

    “关于达努女神我知道得不多，嗯，传说她死亡时身体化为了大地，**化为了山丘，那之后，爱尔兰岛才扩大到了今天的地步。如果你去那两座小山，当地的僧侣说不定还会给你讲一遍这个故事。”

    

    灰王和彼世之王是朋友？如果灰王是骨白鸽，这个细节就变得可疑了起来……叶槭流在脑海中记下这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多。

    

    这些神话传说，对于叶槭流来说，也不是全无价值，至少现在，根据这些传说和描述，他心里已经模糊构建出了骨白鸽的形象。

    

    在下伦敦的大本钟上，卡特提及过，不同的天命之人对于道路有不同的理解，但晋升的关键，是他们的选择是否足够贴近这条道路的神灵。

    

    这意味着，神灵的选择会影响和改变道路本身。

    

    叶槭流当然不信仰神灵，不过卡特的例子摆在面前，也算是让他知道了一条捷径。

    

    如果他想要开启冬之封印，他对于冬之准则的理解越贴近骨白鸽，晋升的难度应该也会越低。

    

    人不可直视神，如果有人目睹出行的彼世之王，疯狂都只是最好的下场，灰王散布迷雾或许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在迷雾中，直视神灵的可能性也会大幅度降低……叶槭流进行着合理的猜测，又问道：

    

    “还有别的吗？”

    

    我不是说了我知道的不多吗？布兰特很想翻个白眼，想起对面是谁，又生生忍住，不满地说：

    

    “如果我还知道别的，我不会忘记的。”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记得事的样子，之前还想着画稿……听布兰特这么说，叶槭流也只能遗憾放弃，又不解地问道：

    

    “既然他已经达到了第五等阶，为什么还要当向导？”

    

    旅游团的参团费用是15万欧元，四个人就是60万欧元，这笔钱能在都柏林买一栋别墅，也能买一件普通的2级遗物，低等阶的天命之人可能需要攒上很久，但对于第五等阶的半神来说，想要赚到这笔钱，有太多比亲自带团穿越爱尔兰更轻松的方式才对。

    

    说到这个，布兰特又幸灾乐祸起来。

    

    “很简单，因为他很需要钱。”他得意洋洋地说，“‘雾之宫廷’就是以穷闻名的，我们只会开启冬之道路，可人类不是，不离开爱尔兰的话，想要获得其他道路的遗物和密传，只能靠高价来吸引卖家。再说爱尔兰是我们的聚集地之一，不竭尽全力增强实力是活不下去的。”

    

    叶槭流：“……”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不是不赚钱，是赚的钱都转变成遗物挂在身上了。

    

    爱尔兰就这么大，赚钱机会也有限，想赚钱只能盯着外地人，相比之下，向导的工作已经算是赚钱效率最高的那种了……

    

    想到这里，叶槭流不禁有些欣慰。

    

    难怪柯根对我退钱耿耿于怀，原来是和我一样口袋空空，相比之下，我还有可以看见的1000万英镑，贫穷只是暂时的……叶槭流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